第五章 意外重逢
柳溪月心裏一動,顧左右而言他地笑笑。
“籃球場旁邊那幾棵梧桐樹也很美。”
“柳溪月旁邊的蘭陵美也很美。”梁青鳳道。
“想說我胖只管說,我很久以前就無所謂了。”蘭陵美道。
“梁青鳳,你們家鄉樹也不少吧?”顧香茗問。
“在我們那裏,成片成片的什麼也沒有。”
梁青鳳模仿顧香茗的語氣說話,其他人紛紛笑起來。
“顧香茗,”朱閣綺笑道,“那政教處副主任叫白香穗,你是香茗,她是香穗,太像姐妹倆了。”
“母女倆還差不多。”蘭陵美道,“顧香茗,你拜白香穗為乾媽,讓她關照我們宿舍點。我們選你當舍長。”
“謝謝你的好意。你拜她為干奶,我們選你當班長。”
宿舍里笑成一片。蘭陵美歇了口氣,找出蚊帳抖散拉抻。
柳溪月在下床裝枕套,抬頭看了看蘭陵美,笑而不語。
蘭陵美笑道:“柳姑娘,你和蚊子一樣,很會替人考慮。”
柳溪月笑道:“樓梯又陡又窄,上下床小心點。”
蘭陵美把蚊帳往上床一扔,爬上上床,挪到兩端的鐵架上拴帶子,掛好蚊帳一端后又到另一端拴帶子。說話間一失手,帶子掉到了床下。柳溪月撿起來往上遞。蘭陵美左手去握護欄,右手前伸準備去接。說話間左手抓空,身體往前一傾,“啊”的驚叫一聲,像衝出護欄的轎車,頭對地面直栽下去。
顧香茗一瞥看見,閉上眼睛不敢再看。柳溪月就在床邊,本能地朝蘭陵美的頭和背一推,蘭陵美往裏一個旋裝,“咚”的一聲巨響落到柳溪月床上,仰面朝天,手腳大張,瞪着眼一動不動。五個人呆了呆,驚慌地圍到床邊,斂聲靜氣看着蘭陵美,只覺得手軟腿軟。蘭陵美眼睛動了動。
“柳溪月,你掐我腰部兩下。”
柳溪月小心翼翼試着掐了一下。
“痛不痛?”
“沒感覺!”
蘭陵美大驚失色,猛地嚎叫起來,聲音響徹整個宿舍。
“媽呀,我的下身沒感覺了,我的腰椎斷了,我要癱瘓了!”
五人面面相覷,心裏一陣悲涼。
“媽呀,我要癱瘓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蘭陵美嚎叫着突然雙腳亂蹬,雙手亂拍床,身子扭來扭去,床跟着晃動起來,咯吱咯吱直響。五人張大嘴巴相互看看,一齊哄然大笑。柳溪月趁她不注意,使勁掐了一下她的臀部。蘭陵美觸電似的一下子坐起來。
“誰掐我?”
“你叫我掐兩下,這是第二下。”
蘭陵美狂笑幾聲,張開雙臂。
“救命恩人,過來抱抱。”
柳溪月擁抱了一下蘭陵美。
“多謝了,柳姑娘,以後我給你當丫鬟。”
“明明是屁股先落地,說話怎麼像腦袋先落地。”
“瞧不着就算了。”
“沒事就好。”
“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蘭陵美下床走了走,除了頭還有點眩暈、臀部和肩背有些疼痛外,沒感覺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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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異常。旋轉扭腰,抬腿伸手,也很正常。
“你太幸運了!”顧香茗心有餘悸地摸摸蘭陵美的頭,“如果頭栽到水泥地上……我想都不敢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多虧了柳姑娘,再次感謝。”
“別謝我。”柳溪月指了指床上,你應該謝被子和枕頭,還有……”
蘭陵美看了看床上,原來她被柳溪月一推之後,腰和臀部落到了柳溪月摺疊堆在一起的被子和毛毯上,頭落到了旁邊的羽絨枕上。蘭陵美趴到柳溪月床上,親親被子毛毯,又抱起枕頭親了親。
“還應該謝什麼?”
柳溪月笑而不語。其他四人會意地笑笑。
蘭陵美摸摸肥碩的臀部,哈哈大笑。
“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我們陪你去。”
“我寧願去餐廳檢查。”
“我倆換一換,你睡下床。”
“睡你上床我運氣才好。”
“你太犟了。”
“我還要和你同桌。明天我就跟趙般石講。”
“趙般石是誰?”
“班主任啊。”
柳溪月忍不住笑笑,在紙上寫了三個字:趙磐石。
“對啊,你笑什麼?”
柳溪月在“磐”字上面加了拼音。蘭陵美大笑。
“管他呢,反正都是塊石頭,以後我就叫他‘磨盤石’”
星期一早上,九十五班第一次上語文課。
這是高梧桐第一次正式上課。
雖然去年他已頂崗實習過一學期,但心裏還是有些忐忑。
走進九十五班教室,高梧桐把公文包放在講桌上。班長袁春竹遞給他一本記分冊。高梧桐強作鎮定掃視教室。學生們都穿着藏藍色校裙套裝,一張張嬌美的笑臉看起來大同小異。
“終於又見到個男老師了。”
“好英俊啊!”
“好年輕啊!”
“白面書生。”
“很像唐僧。”
“看着很下飯。”
“……”
高梧桐早有所料地笑笑。這所全省唯一的幼兒師範學校,不但學生全部是女生,連教師也是女多男少,因此女生們對男老師格外關注。學校今年招了五個班,安排他教九五、九六兩個新生班語文。打開記分冊,他逐一看姓名。當看到“柳溪月”這個名字時,不禁心裏一驚。
上課鈴響,全班起立問好坐下。高梧桐微笑掃視幾許。
“我叫高梧桐,很高興給大家上語文課。今天第一次見面,我點一下名,人和名字對一對。點到名的同學答應一聲,舉手我看一眼。”
“原來是棵梧桐樹,幹嘛不是棵桉樹?”有人小聲嘀咕。
高梧桐一聽,頓時感到九十五班將是個棘手的挑戰。
點到“柳溪月”時,一個女生清脆響亮地答了一聲“到”,抬頭舉起右手看着高梧桐微微一笑。高梧桐驚訝地長大了嘴巴,恍惚得像做夢一樣不敢相信。那聲音、那笑容、特別是那眼睛,他永遠也忘不了。他曾以為再也不會出現,沒想到又出現了。呆愣間,記分冊脫手掉到了講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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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風吹到了講台下。全班嘩然,齊刷刷盯着高梧桐。
“風太大了,把我的記分冊都吹飛了。”
高梧桐臉紅了紅,窘迫地笑笑,撿起記分冊,把講台側邊的窗子關小一些,瞟了柳溪月一眼。柳溪月謎一樣地笑笑,避開高梧桐的目光,低頭翻看語文課本。陵美笑道:“這棵梧桐樹有點嫩嘛。”
點完名后,高梧桐開始講課,一板一拍,不敢分心多想。第二節課下課準備離開時,高梧桐掃了一眼教室。柳溪月正和蘭陵美說話,抬頭對高梧桐莞爾一笑。
傍晚,大學同學許玉琳、陳艷菊過來玩,高梧桐請她倆去看電影。十點多回到宿舍,高梧桐打開影集又看一張照片。那是實習結束時,他與萬溪中學五十一班的合影。照片背景是教學樓,一個女生突然出現在二樓被照了進去。她就是柳溪月。但時至昨日,他一直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去年九月中旬。
那天下午,高梧桐和一些男生在教學樓前的球場上打籃球。一隻胖嘟嘟的小花狗突然出現在球場邊,白身黑斑,懵懵懂懂,憨態可掬。
三個初二男生跺腳吆喝,吹了幾聲口哨,見小花狗不理,便撿石子往它身上扔。一顆石子打在小花狗頭上,小花狗慘叫幾聲,進退失措,害怕地東張西望。高梧桐剛想過去制止,讓學生把小花狗送出校外,一個女生突然跑過去擋在小花狗前面,指着那三個男生道:
“三個人欺負一條小狗,你們害不害臊?”
“又不是你家的,不要狗拿耗子。”一個男生嘻皮笑臉道。
“我們玩我們的,關你什麼事?”一個男生羞惱道。
小花狗像發現了保護神,緊緊躲到女生腳邊。
“快閃開,石頭不長眼睛。”一個男生說完,挑逗似的朝那女生扔了顆小石子。那女生避開,撿起顆石子朝那男生扔去,打在那男生胸口上。
“別以為你是女生就我們不敢打,快讓開。”
“我就不讓。我看你們誰敢打?”
圍觀的學生多了起來,議論聲和臉上的表情明顯站在那女生一邊。有兩人悄悄撿了磚頭或石子握在手裏,微笑瞄着三個男生。小花狗膽子大了起來,朝三個男生“汪汪”叫了幾聲。三個男生見狀氣勢大減,丟下石子從人少處走了。圍觀學生散開,那女生微笑蹲下,溫柔地摸摸小花狗的腦袋和背,雙手抱着站起來。目光與高梧桐交會,高梧桐呆了呆。小花狗警惕地朝高梧桐“汪汪”叫了兩聲。那女生羞怯地笑笑,抱着小花狗往校門方向而去。
過了幾天,高梧桐和學生踢足球。學生把球踢飛落到二樓,高梧桐找球時又遇到那女生。從那以後,那女生的身影彷彿在他心裏生了根,再也驅趕不走。十多分鐘后,把球踢飛的學生,又把球踢飛到球場旁的長方形花壇里,落到一簇波斯菊上。學生走後,高梧桐用細竹棍支撐一株波斯菊莖桿,見旁邊一株大麗菊的花朵把莖桿墜彎,便也用細竹竿支撐。第二天下午,竹竿上多了個精緻的粉紅色花結,像朵小小的粉紅色波斯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