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烈士家屬
這兩人都穿着便裝，林藝上輩子與肖延打過交道，知道他的身份，有心之下很容易就能察覺他們言行舉止間，明顯的軍人作風。
姓王的中年男人拎着沉甸甸的水果袋走在前面，肖延明明年輕，卻空着手跟在後頭，仔細看他走路，貌似有點不協調。
林藝猜測他身上帶着傷，多半還是在腿上。
兩名軍人，其中一位身上還帶着未愈的傷，穿便裝來拜訪一位高中數學老師，看奶奶的表情，貌似關係還很好？
想到原主早逝的爺爺以及爸爸，林藝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見客廳里已經開始寒暄，林藝主動來到廚房，找到蜂蜜罐旁邊的茶葉，用玻璃杯泡了兩杯端出去。
“王叔叔，肖延，請喝茶。”
肖延簡短地說了聲“謝謝”，繼續觀察敵情似的，一臉嚴肅坐在一邊。
他第一回來林家，和祖孫倆都不熟，自然不會多話，再加上今天來這裏，他是帶着任務的，本就表情很少的臉上，就更多了幾分嚴肅。
按王政委的意思，林家兩代烈士，留下老太太和小閨女，正好順便帶他來好好體會體會，戰士光榮之後，家人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他知道自己最近有點急躁，天天惦記着給戰友報仇，心理測試那一關過不去，組織上絕對不會允許他參與接下來的任務。
可他只要一閉眼，戰友們的音容笑貌就浮現在腦海，讓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王明陽掃了他一眼，暗道到底還是年輕，雖然比同齡人沉穩一大截，還是需要進一步的磨鍊，才能成為真正的國之利刃。
他和林藝爸爸林淮生是軍校同學，畢業后又分配到同一連隊，林淮生犧牲后，他就像親兒子似的，時不時上門探望，和林家人關係很好，見林藝放下托盤就乖巧坐在一邊微笑，忍不住開口關心關心：
“好久不見啊小藝！高考成績出來了吧？志願填的哪裏？有把握嗎？有沒有想過讀軍校？”
林藝哪知道志願填的哪裏？這年頭都是高考完了估分填志願，原主早就填過了。
李鳳霞聽到“軍校”，以為他又要像藝藝小時候那樣哄她，鼓勵她跟她爸爸還有爺爺學，也去保家衛國，不等林藝回答，立刻插嘴替她答了：
“填的北大英語系，現在英語專業緊俏好就業，藝藝今年考得不錯，是咱山林市理科狀元，比去年錄取分數線高了足足八十多分，肯定能上的。”
王明陽見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眼裏全是警惕，有點尷尬。
思想工作做多了，見到誰都喜歡勸幾句保家衛國讀軍校，以林家的狀況，就這麼一根獨苗苗，再這樣勸簡直是戳老太太的心，偏偏作為烈士家屬，她還不能說不希望自家孩子從軍。
“咳咳，我就知道藝藝成績一直都很棒，完全沒問題，來，這是叔叔給你準備的紅包，恭喜咱藝藝高中畢業。”
王明陽不好意思乾咳兩下，掏出個早就封好的紅包來。
“這……這可不行。”
那紅包特別誇張，就像一塊板磚，光看厚度和寬度就能猜到裏頭大概有多少，李鳳霞自尊心很強，從不喜歡麻煩人，知道他是擔心自家孫女上大學，她一個人供不起，連連擺手不許林藝收。
林藝靦腆地笑着，非常聽話沒有伸手。
“沒什麼不行，大侄女考上好大學，當叔叔的高興！李阿姨，您可別攔着。”
“哎，明陽啊，你的心思阿姨都知道！你還有一家人，你兒子明年也上大學了吧？你爸媽身體也不好，花錢的地方多的是，這錢阿姨怎麼能拿？當年的撫恤金，我都存着呢，年初房改學校分這套房子，我付了房款，還留下好幾萬，足夠藝藝上大學了，而且藝藝還不到十八歲，國家每年都有撥款，再加上我也有退休金……”
“這、這就是一份心意，咱山林市一年才出多少個北大生呢是吧？來，藝藝，拿着，別聽你奶奶的，上大學去北京，花銷大着呢！”
林藝本想着懶得費事，大不了明年他家孩子上大學，回個禮就是，見奶奶一直推辭，兩人不斷說理由勸服對方，這種老一輩的交往方式，她也不好說什麼，乾脆微笑着坐在旁邊，琢磨家裏和他們的關係。
上輩子見到肖延的時候，他松枝綠的肩章底板上，鑲着金色枝葉加兩顆金星，軍銜是陸軍中將，職務應該是副戰區職或者正軍職，一根妥妥的鑲鑽金大腿。
上輩子的經歷讓她至今心有餘悸，如今她是烈士子女，家裏頭又有這樣的關係，維護好了，以後肯定能少許多麻煩。
想到這些，每當肖延眼神掃到她，她就對着他友好的笑，笑得肖延耳朵都紅了。
正在爭執的兩人看到這一幕，王陽明笑得眯眯眼都出來了，李鳳霞則是十分氣惱！
知道人家長得好看，也不至於這樣花痴吧！女孩子的矜持呢？以前也不見她多看哪個男孩子一眼啊？難道她就愛當兵的？
想到這裏，李鳳霞心頭就是一個哆嗦！
爺爺和爸爸都是軍人，從小聽着保家衛國的話長大，作為烈士子女，她對當兵的有着天生的好感！
自家已經出了兩個軍嫂了，她知道軍嫂有多不容易，可不希望唯一的獨苗苗也對兵哥情有獨鍾！
“咳咳，藝藝啊！你去洗幾個蘋果過來，我和你王叔叔有話要說。”
李鳳霞明顯想把她支開，林藝也沒廢話，只當他們要說的話，不適合自己聽，連忙起身去了。
結果她剛端着蘋果進廚房，肖延就跟了過來。
他們有話要說，連孫女都攆開了，他這個外人自然不會杵在那裏。
肖延剛說了句“我來幫你”，就聽得客廳里王明陽爆笑出聲，扭頭一看，只見老太太盯着自己，那眼神活像在看打算叼走自家小綿羊的大灰狼！
猛地意識到，剛剛老太太支走孫女，並不是想說什麼私密的話，而是因為……她總對自己笑？
他又不是禽獸，會對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有什麼想法！
心裏氣悶得很，一時間，肖延只覺進退兩難。
“喏，小刀，先把蘋果削了，我來切個瓜。”
肖延站在窗戶邊，能看到客廳，林藝在水槽那邊洗水果，並不知道客廳里發生了什麼，見他尷尬，只以為廚房太小，他臉皮薄，與她在一塊兒不自在。
上輩子她都活到四十來歲了，如今二十多歲的肖延在她眼裏簡直就像子侄輩，再加上在娛樂圈裏混了三十多年，不管多麼好看的男人都見過，她對肖延真沒那種心思，自然想都沒往那邊想。
不熟悉的人在一塊兒沒話聊，那就找事兒做吧！
接過小刀和洗好的蘋果，見她彎腰從角落的簍子裏抱出來個大西瓜，洗乾淨拿着菜刀就開切，期間看都沒看他一眼，和以往那些總是偷偷看他的女孩子完全不同，明顯不是那麼回事，心裏忍不住鬆了口氣。
自從畢業回了部隊，家人就開始動心思催他找對象結婚，見識過爸媽的相處模式，講真的，他覺得，要負擔一個女人的一生，這擔子比保家衛國還要沉得多，他寧願專心致志保家衛國，也不想考慮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