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隻發脾氣的妖
夜色染上了天空,溫煦緩步將沙發上的煉妖瓶歸置到一旁,接着移步過去打開了冰箱。
原本在鏡子前亂轉的獻飄了過來:“這是冰箱?”
“是啊,冷藏食物用的,”溫煦一邊解釋一邊在冰箱中翻找,“存糧不太多了,看來明天我們還得去趟超市。我要做晚飯,你吃么?”
等了半天不見回答,溫煦轉頭,少女早已站到窗前:“神何需進人食?”
溫煦取出食材,莫名聽到少女這一句古話,他含笑問:“阿獻,你活了多久了?”
獻回眸,她活了許久,久到就連她自己都記不得具體的年月。
五千年么?可前一千年的歲月她已經遺忘了大半,她究竟犯了什麼錯、又為什麼記不清那些神的面容,卻在每每想起時內心無比的排斥;四千年么?可這四千年裏她又什麼時候真正舒心的活過?去到冥界的這四千年對於獻來說從不如流水般,彈指間匆匆而過,可天上的那些神,他們一定過得比她好吧?
“四千年。”她總覺得前一千年裏好似沒有活過。
聲音如寒夜裏房檐上低落下來的一滴冰水,冰涼中帶着些感慨,透着些不甘。
溫煦切菜的手抖了抖,他不愛學歷史,雖然不知道四千年前是一個怎樣的時代,但是聽到‘四千年’這三個字,就知道那是距離現在非常遙遠的曾經。回想起小破車上少女謊稱她為‘獻主’時那悠然的樣子,溫煦撇了撇嘴,這是只愛撒謊的,他信她才怪。
“你怕了么?”
獻一瞬閃到溫煦身後,歪着頭注視着男子手上僵硬的動作。將刀緩緩放下,溫煦神態自如,他果然沒猜錯,她騙他就是想要他怕她。
“我為什麼要怕你?”因為我根本就不信。
“你不怕我傷害你?”我可是遠古神!
“你不會,”溫煦繼續埋頭切菜,“如果你打算傷害我的話,今早你就不會救我。就算你想要傷害我,我也可以迅速摘下戒指......”
背後紅光一閃,少女沒了蹤影。一直到將兩樣家常小炒端上餐桌,溫煦才反應過來瓶中那隻已經消失很久了。
她不會趁他不注意跑出去了吧?
猜測到這種可能,溫煦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他一邊呼喊一邊各個房間尋找:“阿獻?阿獻你去哪裏了?”
樓上樓下找了一圈,依舊無所獲,溫煦剛準備出門繼續找,眼餘光掃到了沙發旁立着的瓶子。
“阿獻,”溫煦蹲下身輕敲瓶子,“你在裏面么?”
煉妖瓶中,獻緊抱着自己的身體。小破車上,她之所以欺騙溫煦就是害怕他會和幽夜一樣,時不時以將她關進煉妖瓶做威脅!事實證明,這還不到一天,那笨蛋就已經脫口而出!他們不是都喜歡關着她么?好啊,她乾脆自己跑進來!
蹲在瓶子前滿眼疑惑的溫煦自然不會知道瓶中妖的彆扭心情,他左敲右敲都不見瓶身有動靜,如果那隻暴脾氣的在裏面的話,她一定會反擊的吧?
極度擔心阿獻跑出去的情況下,溫煦乾脆膝行兩步,俊臉慢慢靠近瓶口,左眼緊貼着花瓣狀的缺口看向暗黃的瓶內。與此同時,聽到外面動靜的縮小版獻抬起了頭,一人一妖來了個對視。
離開瓶口,溫煦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跑出去了,你說你,好端端的跑回瓶子裏做什麼,害我四處找你。”
嘟囔完,溫煦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傍晚時,他在廚房輕聲說出的一句話,遠站在卧室窗前的阿獻都可以聽到,剛剛他滿屋子的喊她,阿獻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而且她那麼的喜歡自由,又怎麼會自己把自己關起來?
推理了一陣子,溫煦才得出結論:阿獻她,生氣了。
溫煦滿含歉意的盯着瓶子:“阿獻,我向你道歉,你出來告訴我我錯哪兒了行不?”
瓶中妖手握成拳,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就道歉,一點也不真誠!不原諒!
有陣陣香氣飄進瓶子裏,溫煦端着他的家常小炒狗腿地笑:“阿獻,我炒菜很好吃的,要不你出來嘗點?”
瓶中妖鼓起嘴巴,今晚這笨蛋意識不到錯誤她就不出去!絕!對!不!
清了清嗓子,溫煦故作深沉:“你再不出來我就不管你了?”
瓶中妖昂起頭,不管就不管,誰稀罕!
“好啦,”溫煦雙手環膝坐在煉妖瓶旁,他早已飢腸轆轆,“你告訴我我哪裏惹你生氣了,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改好不好?”
養寵第一法則,小寵物有脾氣了要哄着。
獻一拳打向瓶身:“竟然還不知道錯了哪裏!”氣壯山河的喊完,獻才想起來,她可以聽見瓶外的聲音,瓶外卻聽不到瓶內的。於是少女氣沖沖從煉妖瓶中探了個小小的腦袋出來:“想想你說過的話!”
溫煦面上一喜,緊接着繼續愁雲慘淡,因為縮小版的阿獻已然再次縮回了瓶子裏。雙手抱頭念叨着少女甩出的那句提示,片刻之後溫煦恍然大悟。
“阿獻,我是逗你的,我向你保證,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我絕對不會摘下戒指把你關進瓶子。”
獻探出頭,毛絨絨的發幾乎擋住了她小巧的臉:“威脅也不可以!”溫煦立刻坐直了身體連連點頭。
“你如何保證?”
“我可以寫保證書。”
獻點頭,雖然她不知道保證書具體有着什麼樣的作用,不過通過幽鏡她覺得那東西很厲害的樣子。
看着那隻小心翼翼地將帶有雙方簽名的保證書疊了起來且加了法術護持、緩緩扔進了煉妖瓶,溫煦手臂支在餐桌上微微皺眉。他是她的主,那他剛才那段殷切的哄獻出瓶又是怎麼回事兒?
不過溫煦感受得到獻對於自由的在意,他突然意識到他不該將獻當做寵物來養。這個少女有着獨立的人格與思想,她該是不受拘束的。
得到了保證書一身輕鬆的獻輕拂裙擺,優雅地坐在了溫煦的對面。溫煦無力抬頭,他快餓虛脫了:“你也要吃晚飯么?”
獻回給他一個‘我都已經坐在這裏了,你還問這種蠢問題’的無波眼神,溫煦認命的起身拿碗盛飯,幸虧他有先見之明,煮了兩人份的米飯,至於菜......家裏材料實在有限,不過兩道小菜應該夠兩個人吃了吧?
端着香噴噴的米飯轉過身,溫煦的眼球差點出了眼眶:“阿獻......盤子怎麼空了?全被你吃了?”
獻撫了撫肚子:“鹽有些多了。”如果獻沒記錯,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吃人界的食物。與從前在幽鏡中看到的那些不同,溫煦炒的菜竟然賣相極好,吃起來令她流連忘返。
“不就米飯吃當然咸。”溫煦嘟嘟囔囔的坐下,隨手拿起桌邊上的溫水壺。
蒼天啊,誰來告訴他,為什麼他一個病號要吃清水泡米飯這麼沒營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