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如血》第一章(4)
早上醒來,保良發現自己不僅汗濕枕被,而且神殫力竭。他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姐姐的房間去看姐姐。姐姐正在梳頭,一臉笑容,一臉紅潤,見他進來還問:保良,你怎麼臉色這麼白呀,是不是生病?姐姐用手去摸保良的額頭,說不熱,又說,怎麼都是汗,還不快去洗洗臉!保良就去洗了臉。吃早飯時他又偷偷看父親,父親板著臉喝着粥,與往日並無大異。保良的餘悸這才漸漸平息下來,心想幸虧夢是假的。吃完飯,父親到二伯的公司上班去了。保良和姐姐也一同離家上學。保良的母親本來在市公安局幼兒園裏當老師的,父親腿殘之後就辭了職專門照顧丈夫,以及年紀尚小的兒子。保良姐姐上着大學,家務活肯定指不上她了。保良早聽姐姐說過,母親在嫁給父親之前,也是富人家裏的大小姐呢。姐姐小時候隨母親回過一次外省的姥姥家,印象已然模糊不清,據說母親的嫁妝里有好多名貴首飾,以前為了撫養姐姐和保良,後來又為了給父親治病,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副白金耳環留着沒動。那對耳環的箍上,還各鑲着一粒真鑽,一看就知道是個值錢的東西。母親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肯拿出來戴戴,平時都收在柜子裏,也不給孩子動的。保良的姥爺姥姥,以及爺爺奶奶,保良都沒見過。除了二伯,保良不知道他家還有什麼親屬血緣。保良家住在鑒寧市西的鑒河邊上,房屋雖然老舊了一些,但前後倚山傍水,環境優美。房子是市公安局分下來的,保良父母都在市局工作,又主動沒要新建的宿舍,所以分給他們的這個院子,實用面積要比父親這級幹部應分的明顯要大。保良母親是個勤快女人,當了專職太太專職媽媽之後,更是把家裏收拾得一塵不染。連這兩年越住越高級的二伯來了,也連連讚不絕口,說三弟你這小家真是舒服,真是家有萬貫不如家有賢妻。父親說:我這蓬門蔽戶,跟你那豪宅怎麼能比。二伯說:住我那宅子象住飯店,住你這院子,才象回家,有家的味道呀。保良覺得,二伯這話真是實話實說,他去過二伯家裏,坐哪兒都覺拘束,而回到自己家裏,每個角落都讓人輕鬆。保良唯一不滿的是他家前門那條巷子,窄得有些過於寒酸,車子肯定是進不來的,二伯來也只能把那輛大奔停在巷口。除了二伯的大奔之外,這條巷口大概從未停過其它夠水平的車子。二伯的大奔讓保良一家在這條巷子裏成了受人矚目的人物,都知道陸家的家長不僅是個警察,而且還有個特別體面的親戚。李臣和劉存亮家也都住在這條巷裏,不時停在巷口的大奔和保良父親的那身警服一樣,都是讓他們對保良肅然起敬的原因。保良雖然排行老三,但說話的份量,如同老大一般。保良受父親影響,也不愛言語,和李臣劉存亮在一起時,多是聽他們白話,但他聽罷是否點頭認同,則是李臣劉存亮競相爭奪的表情。在這條巷子裏,陸家還有一個值得另眼相看的理由,那就是保良的姐姐。姐姐漂亮得就不象能從這條巷子裏走出來的女人,每當她穿着二伯贈送的名貴衣服,從各家各戶的門窗前輕盈地走過,整條巷子的男女老少,都會羨慕得閉氣息聲。這一天早上和往常一樣,保良和姐姐一起走出巷子。他能感覺到身前身後,無數眼睛惺忪未醒,卻能在姐姐的臉上身上擦出火星。那些偷窺的目光讓保良既驕傲又厭惡,姐姐則昂首挺胸,視而不見,習以為常。在巷口分手之前,姐姐叫住保良,她的表情從這個時刻開始,有些不大一樣。姐姐說:“保良,你幫姐往學校打個電話行嗎?”保良說:“幹嗎?”姐姐說:“你幫姐請個假吧,就說我生病了。”保良說:“你生病了?”姐姐說:“沒有,姐今天有事,你就說我生病了,從昨天就病了。”保良說:“你昨天也沒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