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村裡村外
卻說肖家莊這邊，剛變天的時候，山娘子正在收拾柴草見到二丫頭肖棉娘一個人回來，忙問道：“你大姐呢？”
肖棉娘把肖芸娘的話說給她聽后，聽說兩個弟弟還在地里割豬草，問了地方，一溜煙地跑去接人去了。
山娘子原想着大姑娘一向是有主意的，倒也沒注意，只囑咐肖棉娘：“半路上遇到下雨了，別往家跑，在誰家躲躲雨。路上小心着點。”
雖說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天昏地暗的，雨卻來得遲，肖柏兩人沒去太遠的地方，一變天就被路過的鄉鄰喊着往家回了。肖棉娘半路截的人，接了他們的草兜子，催促着兩人回家，又幫人推了一路的車，到了家，雨才開始下起來。
山娘子見肖棉娘回來了，忙喊道：“你在家看着弟弟們，有事兒喊下你福嬸，娘去地里看看你大姐，別有個好歹了。”
肖棉娘看了看天，想說肖芸娘精着呢，到底沒說，而是道：“娘，你小心着點。家裏交給我就是了。”
山娘子應着話，穿好蓑衣，到了院子裏又喊了隔壁福娘子一嗓子，讓她幫忙照看一下家。她急匆匆地往地里去，雨也越下越大，到了庄北頭，天黑的看不太清楚了，隱約間看有人，忙喊道：“芸丫，芸丫，是你嗎？”
風太大了，聲音很快就消散掉了，她逆着風想往前去，可庄北頭這條路剛好是進風口，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那人影是去北邊袁劉庄走親戚的肖鐵柱一家四口。鐵柱媳婦護着孩子，被風吹的快站不起來了，抱着旁邊的樹才算沒被吹走。等這波急風過去了，她看清是山娘子，咳嗽道：“哎呦，我的娘唉，這賴種天氣你跑出來幹啥？可別往外去了，你都不知道，天打雷劈的嚇死人。”
山娘子看她渾身濕透了，孩子也是一身濕，趁着風小，忙把懷裏揣着的小蓑衣遞給她道：“先給孩子遮下雨。我家大閨女這會兒還沒回來，我這不是擔心，想去地里找找。”
鐵柱媳婦忙接了蓑衣，見她要往北去，扯了她一把，嘴邊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得一個驚天大雷劈劈在庄東頭的廢窯上。又是一陣急雨，她拉着山娘子，嘴上勸道：“我的娘唉，你可別去作死。這雷都打到咱庄後邊了，你往地里去，不是找着雷劈嗎？你大閨女那麼能個人，興許從西邊回去了，西邊不是有個近道嗎？就算沒回去，也是該找個地方躲雨呢，你啊別沒事兒找事兒。你想想你要是有個好歹，你家裏那一攤子，指望誰？”
山娘子想說啥，鐵柱也勸道：“肖山那口子，你就聽我媳婦的，別去。你就想想肖山兄弟還在家躺着呢，幾個孩子都等着你。可別沒事兒找事兒，再出事兒，誰幫着你啊？”
霹雷一個接一個，閃電如游龍，更似鬼魅，嚇人得緊。
山娘子想說什麼，卻被接二連三的霹雷驚得魂飛魄散，直愣愣地看着鐵柱兩個孩子抱着爹娘哇哇大哭。
她不由得潸然淚下，若不是她沒本事，怎麼會這種天氣，自家大閨女還在外頭奔波呢？
幾個人趁着閃電的光，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進了住的最近的肖餘糧家。肖餘糧家算是莊裏大戶，住着青磚瓦房，不是柵欄門而是高高的門樓。
肖餘糧這會兒正在門樓下面拾掇釘耙，順帶看看外頭動靜，見到幾個人摸到門口，嚇了一跳。因為有雷聲，他邊讓人進來，邊大聲道：“我的乖乖兒唉，你們膽子真夠大，這天氣還能擱外面跑，真是有本事。快，快，進來。”
肖鐵柱甩着頭上的水，擤了把鼻涕道：“餘糧叔快別說了。這還算好的，差點擱在半路上，那才叫嚇死人呢。”
肖餘糧看他們幾個就山娘子身上幹些，忙沖裏頭喊道：“孩兒他娘，鐵柱幾個剛進村，淋了一身雨，你給找幾身衣服來。”
鐵柱他們幾個忙道：“換啥衣服，等會兒天不下了，我們就走了。”
餘糧媳婦聽見有人上門就探頭往院子裏看，只是天太黑了，沒看清是誰。這會兒聽到了，她忙道：“好咧。芒種他兄弟幾個都去他大姑家幫忙去了，我兩口子的衣服你們也不能穿，就烤烤火，對付下吧。”
鐵柱他們還是客氣道：“嬸兒別忙活了。”
餘糧媳婦弄了火盆過來，又忙活着給幾個人燒了薑茶，端出來道：“快喝點薑湯，驅驅寒。你們幾個都幹啥去了，也不知道躲躲。”
雷漸行漸遠，似乎停了下來，可雨依舊如瓢潑一般從天而降。山娘子還操心着肖芸娘，想要去地里看看，卻被幾個人攔住了。
餘糧媳婦看不上她的面脾氣，勸了一會兒，見她非要去，不高興地道：“要去就去吧，咋說都不聽。肖山那孩子剛出事兒的時候，你拿出這勁頭來，還能鬧到今個這樣子。咱們幾個都孬着你成不，存心叫你不去找你大閨女。你大閨女比你能一百倍，她能叫雷劈了？”
“就是。芸丫機靈着呢，鐵定不會有事兒。”鐵柱媳婦也勸道，“你就是去，也等等，天稍微亮點，這黑咕隆咚地，你走不好，一頭扎坑裏，想上來都沒人拉你。”
她家小女兒道：“娘是不是有水鬼專門吃人？”
鐵柱媳婦看了她小閨女一眼，見山娘子苦巴個臉，卻是聽勸了，有就沒再說啥。
餘糧媳婦撥了撥火盆，絮絮叨叨地講起古來，說的是這雷劈死誰家誰家的事兒。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在這種天氣下，聽得人瘮得慌。
鐵柱家兩個孩子被嚇得，跟鵪鶉似的擠成一團。
又是一陣狂風亂作，吹的火盆都熄滅了。餘糧媳婦也不在說話了，個個都緊張又恐懼地等着什麼似的。山娘子不住地看天色，心裏祈求肖芸娘別出事兒。
“轟隆”，一個霹雷跟火球似的從天而降。肖餘糧他們聽見了，齊齊仰頭看過去，看滾落的方向該是王家寨。
肖餘糧喃喃自語道：“我的乖乖兒，這要是劈在誰家房樑上，還不房子劈塌了。王家寨那群鱉孫，一肚子壞事兒，被雷劈，該！”
鐵柱媳婦和餘糧媳婦道：“老天爺還是長眼睛的。”
雨漸漸歇了下來，天也有了光亮，山娘子再也等不得了，穿着蓑衣要去地里找人。
餘糧兩口子想着剛才落在王家寨的霹雷，還心有餘悸，同鐵柱他們互看一眼，無聲地商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