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找尷尬的提督
第二天早晨，蘇雲在鬧鈴聲中醒來。
感受着身下堅硬的地板、周圍帶着發霉的臭味，以及被堆得亂糟糟的衣物和被褥，蘇雲愣神了好一會才動了起來，開始笨拙地洗漱。
昨天發生的一切，真的不是夢啊。
卧室仍是提督府的卧室，但這裏亂得就像是豬圈般，到處都突出個髒亂差，以至於他昨晚愣是沒敢睡在床上，而是清出了一小片地板區域，在上面席地而卧。
其實這裏並不是從沒清理過，但肯定不是盛田清自己乾的——他偶爾會吩咐秘書艦吹雪來幫忙打掃，而那名稚嫩的小姑娘簡直任勞任怨，每次都把亂七八糟的卧室打理得乾淨無比。但盛田清總能在一個星期內將房間恢復原樣，比如現在：隨處可見的食品包裝、堆積起來的飲料瓶子、帶有各種奇怪斑點的被褥、以及流得到處都是口水並散發著強烈腦油味的枕頭……這裏跟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
聞着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廢柴氣息，蘇雲感覺遭糕透頂，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強烈的不適感讓蘇雲決定先洗個澡。
但是，等到他進入浴室，全身上下脫的乾乾淨淨，低頭看到自己那臃腫的身軀的全貌的時候，只覺得眼前的世界一片灰暗。層層疊疊的肥肉就像是數不盡的山巒，醜陋、走形、充滿異味，而在這些“山巒”的溝谷中，甚至潛藏着不知多少年沒洗乾淨的陳年老垢。
蘇雲從未聽說過有如此面目可憎的穿越者！
幸好這不是小說，否則肯定撲街到連媽都不認識。
總之，待到蘇雲在大約一個小時後走出卧室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都像是脫了層皮，兩隻胳膊因為搓灰而累得險些斷掉，疼得使不上力氣。好在蘇雲身上那股淡淡的異味已經被沐浴露的香味覆蓋，這讓他稍微覺得好受了些，不至於像剛起床時那麼坐立難安。
蘇雲看了看時間，七點鐘，對他而言是正常的作息時間，但是對於盛田清的身體而言，只要一保持靜止，無數疲倦就像是螞蟻般開始啃噬自己的意志。
“再睡會吧，再睡會吧！”
彷彿有一個聲音不斷在他的腦海中這樣喊道。
他果斷掐滅了這個聲音。
想要改變現狀，還真的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輕鬆做得到事情，好在經過了這些年的打磨，蘇雲早已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慾望。
他穿戴整齊，勉強扣上了提督服上險些被崩開的紐扣，然後工工整整地帶上軍帽和白手套，撿起了昨天帶回來的幾本書，離開了這個狼藉的卧室。外面的空氣新鮮了無數倍，讓他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在爬下了兩個樓層后，他來到了昨天的提督室前。
門沒鎖，蘇雲記得，盛田清好像是把鑰匙交給了吹雪。他推開門進去，果然一眼看到了昨天那個放過自己一馬的小姑娘。
此時的吹雪正在整理昨天的文件，她抬頭看着突然闖入的蘇雲，臉上帶着驚訝。
“提督，今天怎麼這麼早？”
是很早，現在才7點出頭，而平常盛田清這傢伙都是睡到中午才被餓醒，然後直接來這裏吃吹雪準備好的午餐，有時候甚至還要吹雪專程把午餐送到卧室里去，連出來都懶得出來，簡直就像是豬一樣的生活。
想到這裏，蘇雲都不太敢直視吹雪的臉。
他低頭答道：“嗯，稍微有些睡不着，以及今天可能會比較忙，吹雪，我需要鎮守府的各部門人員分工表，麻煩你為我準備一下。”
聽到了這句話后，吹雪看起來既有些驚訝，又有些驚喜。她應了聲，小跑出去，過了一小會後，帶着一份紙質表格回到了提督室。
蘇雲接過表格，粗略掃視一眼，發現果然如間宮昨天所說，整個鎮守府加起來不足百人。畢竟這裏很偏遠，而且在大約一個月前才從廢棄狀態重新啟用，對海軍邊防系統而言基本是可有可無，再加上提督好吃懶做，發展進度緩慢，有可能人多才怪了。
在這份表格上，鎮守府分為三大部分。
第一部分是由艦娘組成的戰鬥部門，第二部分是包括船塢艦裝維護、補給、財務、建造開發在內的後勤部門，第三部分則是負責調度分配、制定戰略計劃與作戰戰術部署的指揮部門。而指揮部的欄目中，相關的負責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提督自己，另一個則是負責協助的秘書艦吹雪。
看到這裏，蘇雲的嘴角抽了抽。
從那個廢柴的記憶中，他可想不起來究竟做過什麼和調度指揮相關的事情，過去的盛田清總是把文件看都不看就丟給吹雪，並且從不過問。現在想來，眼前這個遠未成年的秘書艦竟然始終都在做着提督該做的工作，稚嫩的肩膀上一直承受着巨大負擔，但蘇雲昨天從資料書上惡補了半天海軍知識，又怎麼會不知道，秘書艦這個職位，頂多就是給提督端茶倒水，處理點閑雜事務用的啊！
蘇雲覺得自己欠的債越來越多了。
他很想現在就給吹雪放個假什麼的，不過自己算是初來乍到，盛田清的腦子裏又沒有什麼真才實學，眼下對手中的工作有個徹底了解才是重中之重。
他站起身來。
“吹雪，今天我們要走訪一些部門，自從我上任的一個月來，我還沒有實地考察過任何地方吧。”
蘇雲指了指表格上面的欄目。
“財務部門和後勤部門就在總督府一樓，我們首先去和那裏的人打個照面，然後是船塢開發與廢棄部門、改裝部門、補給部門和維修部門，我需要熟悉下各方面的實際操作規程。視時間而定，今天如果提前完成這些任務，那麼接下來你可以先去休息。“
說完，他忽然發現吹雪那邊沒什麼反應，於是抬頭望去，發現後者此時正低着頭，用手捂着嘴巴，垂下來的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眼。
“你怎麼了？”
吹雪用力搖了搖頭，努力笑了起來。
“沒什麼，提督，我們這就去吧！”
“好。”
……
幾分鐘后，蘇雲敲響了緊閉的後勤辦公室。過了好一會，門才打開，後面站着一位看起來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身上穿着暗藍色的老舊海軍軍裝。
在這個世界上，女海軍並不值得稀奇，相反，由於現代化的鎮守府不需要過多人手，在這裏工作的海軍除了提督這個主要職位外，基本都是女性構成，其目的就是防止艦娘們的工作受到影響，比如和其他適齡男性在服役期間產生愛情什麼的，從而影響到基本職責。
蘇雲注意到，當這個年齡差不多能當他媽媽的婦女見到自己的時候，她的瞳孔猛然一縮，險些就要立馬把門關上。好在她很快注意到了自己身邊的吹雪，勉強忍住了這種行為。
“提督有什麼事嗎？”
大媽問道，她的聲音很柔和，但顯然沒帶什麼好感。
“沒什麼大事，你就是這裏的後勤官吧，之前都沒有好好與你們打過照面，今天特地來這裏坐坐，希望以後的日子裏我們能夠相處融洽。”
蘇運的話很懇切，但大媽的眼裏仍然滿是狐疑。她看看蘇雲，又看看在他旁邊尷尬微笑着的吹雪，似乎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但畢竟把提督吊在門外面不太好看，大媽還是讓出了門口。
很快，在吹雪的陪同下，兩人進行了簡短的交談。
“請問你的名字是？”
“永田理絵。”
“幸會幸會，據說鎮守府里的絕大多數現役海軍都是曾經服役的艦娘，還真是令人神往的過去啊，請問永田前輩您也是嗎？”
“是。”
“請問具體是……”
“個人私隱，恕不奉告。”
“啊，真是失禮了，抱歉。”
“……”
“那個，我才剛到鎮守府不久，對各方面的事務都不熟悉，如果可以的話，永田前輩，可以跟我簡單講講你每天的工作內容嗎？”
“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出港了，後勤辦公室很閑，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沒活可干，並沒有什麼好說的工作內容。”
……
“總之，不管怎樣，以後請多多關照，如果在工作方面遇到什麼困難，請務必向我溝通。”
從後勤部辦公室狼狽告辭后，蘇雲的臉上全是尷尬。
即便是作為頂頭上司，身為提督的自己都在下屬這裏吃到了冷臉，足以見得盛田清的人品和聲名有多麼狼藉，而根據他的計劃，眼前這層樓還有行政部、財務部和聯絡部等部門的辦公室要去拜訪。蘇雲幾乎可以想像，不受待見的自己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提督，要不然，我們先從船塢那邊看起吧，不用這麼急着拜訪……”
“不用勸我，吹雪，我去去就來。”
為了避免她陪着自己一起尷尬，在蘇雲的堅持要求下，吹雪留在了外面等候。而蘇雲則整理了下裝容，讓自己重新變得容光煥發，昂首挺胸地敲響了下一扇大門。無論門後面的人反應如何，是感到厭惡還是重度懷疑，這都是他改變自己形象所必須要經歷的必不可少的一步，至少他要將這種願意改變的態度告訴所有人，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只需要讓事實說話就可以了。
……
半個小時后，蘇雲走訪了提督府大樓的所有辦公室，同時也對自己在鎮守府中的定位有了完全的了解。那些他接觸到的海軍工作人員中，有的像永田理絵那樣愛答不理、有的話里藏針、有的則滿臉笑意，但除了客套話之外什麼都沒說。總而言之，這個鎮守府里真正不對自己帶有敵意的，大概就只有昨晚在食堂里遇到的間宮了，而這也僅僅是因為後者根本沒有親自和盛田清接觸過的原因。
真是個地獄級別的開局。
暖暖的太陽底下，蘇雲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緒，對不遠處樹蔭下的吹雪招了招手。
“帶我去艦裝船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