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曉兒蹲下一瞧，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原來是只黑底黃花的小狗崽。

小狗崽正玩着小石子兒，一蹦一跳的，瞧着十分活潑。

白冬生悶不做聲地就把東西給她弄了來，比她預想中的快多了。

「曉兒，這狼狗崽子是我從牛家抓的，他家知道是你要的，二話不說就給了。你先瞧着行不行，不好我再到別處替你尋去。」說著，白冬生的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白曉兒聽到了，對他道：「四叔，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白冬生搓着手，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今兒我走得急了，還沒來得及吃。」

白曉兒知道他說的是客氣話，白老太她們都過來這邊了，家裏只怕是冷鍋冷灶，連飯都吃不到口，也不知白老頭是怎麽解決吃飯問題的，該不會是到自己家裏搭夥吧？

白曉兒悶悶地想着，立刻抱起小狼犬，帶白冬生一塊兒進了灶房。

當下就洗凈手開始擀麵、切青菜，給白冬生下了一大碗肉絲榨菜臊子面，裏頭放了不少的肉絲，在碗裏疊得老高，還撒了大把的蔥花，高湯一澆下去，香氣瞬間蔓延開來。

白冬生端着碗，深吸了一口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根本顧不得會燙了舌頭。

見狀，白曉兒忙遞一杯涼水過去，「四叔慢點兒，當心燙壞了心。」

她說的心，其實就是食道，村裡都這麽講的。

白冬生哧溜哧溜吞下嘴裏的麵條，咧嘴一笑，「沒事兒，叔兒不像你們小閨女家嬌嫩，身上糙着呢。」

白曉兒知道勸不動他，也不再多說，低頭觀察起這隻小狗崽。

她先瞧了瞧狗崽子的模樣，狗崽鼻子粉紅，眼睛黑亮亮的，瞧着就十分有神，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軀幹和四肢，勻稱壯實，很是不錯。

最後她摸出根麥秸來逗牠，小狗崽見了麥稈，咧開嘴就汪汪叫着撲了過來，張牙舞爪的，瞧着倒挺像那麽回事兒。

就連白冬生看了都邊喝麵湯邊點頭，「這狗崽子你別瞧牠現在老實，若是再大一些，看家護院是頂好的，都能敵一匹狼，曉兒，你得好好養啊。」

「知道了，四叔。」白曉兒笑咪咪地應了一聲，看着這小狗崽，越瞧越滿意。

白冬生吃完麵條，抹嘴起身要走，他得趁着月色尚好趕緊回落葉村去，白家只剩了白老頭和柳氏幾個在家，他不放心。

白曉兒也不放心，自不好留他，最後給了他一盞燈籠提着照路，順便讓他幫自己帶個口信給白蕊兒。

白冬生應了，拎着燈籠大步大步地走了，白曉兒這才抱着狗崽子回屋。

黃湘玉本來都要睡的人，見了這毛茸茸、肥嘟嘟的小狗崽，立刻喜歡得跟什麽似的，忙要過來抱着，「曉兒，這小東西是打哪兒來的？怪惹人疼的。」

「嬸兒，你別看牠小，牙利着呢，方才險些把我手都給咬破了。」

「怎麽可能，剛斷奶的小狗崽哪就這麽厲害了？」

黃湘玉不信，偏用手指去捏狗崽的鼻子，狗崽張嘴將她手指含住，用力一咬，驚得黃湘玉忙抽出手來，低頭去瞧，手指上居然印了兩排清晰的齒印，顯見是這小傢伙方才留下的。

「好厲害的小東西。」黃湘玉感嘆，「這才多大，要是長大了豈不更厲害？」

白曉兒笑了，「這可是正經護院的狼狗，還能上山獵狼呢。」

聞言，黃湘玉吃了一驚，「曉兒，你弄這麽個東西在這兒，要是傷了人可咋辦？」

白曉兒說道：「不會的，嬸兒，咱把狗拴在後院養，不放牠到前頭去就沒事了。嬸兒，你仔細想想，咱們家以後賣的東西越來越多，肯定不少人眼紅，只有這樣才能防着那起子小人。」

黃湘玉這才點頭。

其實白曉兒讓白冬生給她尋狼狗崽子，防的倒不是別人，而是白家那起子人，旁人還好，她總覺得大郎看她的眼神不對，儘管他掩飾得很好，可她還是能從中感受到那刻骨的恨意。

說起這個白曉兒也納悶，她和大郎雖起過幾次齟齬，但都不是多大的事，且大家都是堂兄妹，有什麽事過不去，他怎會這般痛恨自己？

白曉兒不知大郎和周小瑩之間的那些事情，自然不曉得大郎對她的恨意從何而來，不過這事兒她也沒功夫深究，沈掌柜那邊成天催自己出貨，她明兒個得做些點心給送去才行。

【第二十二章鋪子不用賣了】

第二日一早，白曉兒就把奶油做了出來。

經過第一回的試驗，這回倒是得心應手，兩大桶羊奶共得了四斤多的羊奶油。

剛做出來的奶油很乾，水分很少，硬邦邦的和乳酪差不多。

白曉兒做糕點用的多是鮮奶油裱花，拿一兩乾奶油，加入羊奶、蛋清打發，差不多能調個一平碗，省着點用，這些奶油夠她做幾百個點心了。

白曉兒將自己關在灶房一上午，最後用掉十來斤麵粉、六七斤白糖、三四斤蜂蜜，豆沙、棗泥等各色餡兒不提，光雞蛋都用了五六十個，蛋殼把裝垃圾的木桶都給堆滿了。

最後自然是收穫滿滿，兩大籠屜點心新鮮出爐，一屜六層，除去破損不能賣的，共得了一百六十多個點心。

有紅豆多拿滋、葡萄拿破崙、乳酪小餐包、流沙包、蓮蓉雙皮奶、抹茶蘋果酥等六種。

因如今尋到的材料有限，白曉兒也動腦子做了不少改良，不過食材好，用的都是土雞蛋、有機奶油，雖缺了不少東西，可吃起來一點也不比後世的差。

白曉兒一邊做着，黃湘玉在一旁仔細學，幫着收拾打包，最後發現還多大半碗的鮮奶油，便問道：「曉兒，這些多出來的怎麽辦？這麽費心力才做出來的東西，可不能白浪費了。」

白曉兒蹙眉，想着要不要做個奶油蛋糕，但她前幾日試了兩回，因為沒烤爐，蛋糕都發不起來，思索片刻，最後她機靈一動，想到一樣東西來，興奮道：「嬸兒，快幫我去趟珍饈坊，找沈掌柜要點瓊脂來。」

「瓊脂是啥？」黃湘玉滿頭霧水。

白曉兒道：「就是大酒樓里做涼粉的東西，你跟沈掌柜一提他就知道了。」

「哦，那這些點心現在不送去？」黃湘玉又問。

白曉兒搖頭，「不用咱們送，你讓小豆子派車過來拿，這些點心上頭都有裱花，磕着、碰着就賣不出去了。」

黃湘玉點頭，挎了竹籃、撩開帘子，出了門就徑直往珍饈坊那頭去，她不知道的是，她剛一出門，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就跟了上來，直到瞧見她進了珍饈坊大門才停住。

「她居然進了珍饈坊，看起來還和裏頭的人相熟。那些人說得沒錯，黃湘玉果真攀上了沈掌柜……」

大郎躲在門柱子後頭，紅着眼，恨得牙痒痒的，黃湘玉這不要臉的女人，居然得了沈掌柜垂青，說不得那豆花的方子也是沈掌柜給她的。

大郎陰着臉繼續等，過了一會兒黃湘玉從裏頭出來了，身邊還跟着兩個珍饈坊的夥計。

年長的那個推着板車，年輕的那個穿着綢緞衣裳，長得唇紅齒白，看來應該是是管事一類的人物。

因人多了，大郎怕被發現，不敢貿然再跟過去。

黃湘玉對大郎的窺視毫無察覺，和小豆子一路說說笑笑。

「您家的奶油點心總算出貨了，別說掌柜的着急，連咱們大東家都等得望眼欲穿。」小豆子說道。

黃湘玉不好意思地道：「曉兒這幾日忙得緊，今日一有空檔就忙給你們做了，我又一直病着幫不上忙，真真難為她了。」

「是啊，虧的是曉兒，若換了旁人，怕是出貨的日子還得推後呢。」小豆子老氣橫秋地感嘆，又嘟起嘴道：「我叔父說曉兒跟我差不多大，卻比我能幹多了，做出的東西就連大東家都讚不絕口，說是一點兒不比那宮裏的御廚差呢。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黃湘玉「噗嗤」笑了，「話不能這樣講，咱們小豆子算盤打得好，將後來是個頂好帳房先生。」

「那是，我五歲就跟着叔父打算盤了。」小豆子聽了黃湘玉的話，又樂滋滋地笑起來。

黃湘玉心裏一動，見四周沒人，突然問小豆子，「怎麽這些天沒見着你大哥？待會嬸兒給你揀幾塊點奶油點心，你帶回去給他嘗嘗。」

小豆子立刻嚷道：「嬸兒偏心，我也沒吃過呢，怎麽只有大哥的沒有我的？」

「你大哥最喜歡吃曉兒做的點心，之前他碰見我，還悄悄同我說過。」

「悄悄」兩字一語雙關，小豆子聽出黃湘玉弦外之音，嘻嘻笑道：「要我帶點心可以，不過嬸兒得跟我說說，我哥到底怎麽和你提的？他喜歡吃曉兒做的點心，我怎麽一點都不曉得。」

「小孩子家家，不曉得的事兒多了。」黃湘玉佯怒，作勢拿手指戳他腦袋。

小豆子見狀，忙笑着躲開，其實他早就知道了，不光是大哥，就連叔父也有這個意思，白曉兒做他的嫂子，他全家都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