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章白老太逼賣鋪子】

回到一品豆花，都快三更天，白曉兒便請林致遠在此留宿。

「林小哥，天太晚了，你也沒地方去，不如在我這兒歇一宿，明兒一早再走。」

林致遠想了想，便放下藥箱，「好。」

白曉兒見林致遠衣裳濕了一半，反觀自己卻好好的，忙拿布巾給他擦拭。

黃湘玉在裏間聽到動靜，高聲道：「是曉兒回來了嗎，安家小小姐的病怎麽樣了？」

黃湘玉這會子都沒睡，顯然還惦記着這事兒。

「嬸兒，是我回了。」

白曉兒將布巾遞給林致遠，讓他自己擦拭，忙去了裏間告訴黃湘玉方才在安府的情景。

黃湘玉聽了，揪心不已，「哎，好不容易人來了，卻又不讓人治，這安老夫人也太過分了。」

白曉兒便道：「也不能全怪安老夫人，在座的那些大夫不相信林小哥的本事，都說那葯會吃死人，主要是安夫人……她也有點兒猶豫……不過我們走的時候，她家又來個老大夫，說不定有法子呢。」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

黃湘玉嘆道：「都是當娘的，換了我怕是也會猶豫，只是那林小哥，以後你便不要再和他來往了，你和汪家婚約尚未處理乾凈，被人誤會就不好了。」

白曉兒「嗯」了一聲，絞着手指，不知如何和黃湘玉說林致遠今兒個要在她們這裏留宿。

嬸兒定會誤會的，說不定還會反對。

思前想後，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嬸兒，今兒個你自己睡裏間，我還要給珍饈坊做點心，恐怕會吵到你。」

「不妨事，這麽一鬧我瞌睡都沒了，剛好咱們倆一塊兒嘮嗑。」黃湘玉說道。

這些天白曉兒白天總是不在家，她都沒好好和她說說話。

「嬸兒不用了，我這兒不是一時半會能忙完的，你先睡吧。」

白曉兒笑了笑，提起黃泥巴爐子上的水壺，倒水給黃湘玉擦了身子。

黃湘玉確實困得狠了，便不再逞強，只叮囑她早點休息，自己便先睡了。

白曉兒就着熱水抹了把臉，輕手輕腳地掩上門，豎著耳朵聽屋裏的動靜。

想到自己如此騙了黃湘玉，她拍着心口，沒由來有些心慌。

轉頭，對上林致遠饒有興味的眼神，白曉兒尷尬極了，忙小聲道：「嬸兒已經睡了，就不用跟她講你來了，免得她擔心。」

「擔心什麽？」林致遠語氣帶笑，卻有些促狹。

白曉兒乾笑，「擔心……擔心我招待不周，怠慢了你。」

她可不會告訴他黃湘玉一直誤會他們倆那啥……否則還不被他笑話死。

林致遠笑了笑，沒再追問。

其實他的耳力遠勝旁人，方才她們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白曉兒從桌下抽出一張木板，又從木頭柜子裏抱了床褥子來鋪上，如此便是一張床。

為了應急，她平時在外間夜放了褥子被子等物，沒想今兒果真派上了用場。

「你先對付一晚吧。」她看着他，小聲說道：「這褥子很厚，睡起來和床差不多的。」

「那你睡哪兒？」林致遠皺眉。

「我睡這裏。」

白曉兒又去抱了一床褥子來，鋪在靠牆的長椅上，用手比劃着，「我個子比你小，這裏足夠睡了。」

林致遠見她眼睛亮晶晶的，說話的時候極認真，生怕自己不答應一樣，頓時覺得她可愛極了。

「好，我就睡這兒。不過需要和你換個位置，我喜歡睡得高一些，睡不慣地上。」

最後，林致遠便睡了長凳，白曉兒則睡了床板。

白曉兒下晌睡了一覺，睜着眼睛，時不時地轉過頭去瞧林致遠。

她很想知道他睡了沒，卻因自己睡得太低，怎麽也瞧不見他的臉。

如此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天快亮了，白曉兒才睡着。

等她睡着後，林致遠才安心地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第二日一早，黃湘玉醒了叫白曉兒，叫了幾聲她才醒。

白曉兒突然想起林致遠還睡在自己這裏，嚇得魂都快飛了，一骨碌起身，卻發現林致遠已經不在了，椅子上的被子也不見了，顯然被他放進了柜子裏。

她這才鬆口氣，慢慢收拾了床板，去裏間看黃湘玉。

之後去到灶房打水，開水已經燒好了，小爐子上還溫着半鍋青菜粥，白曉兒嘗了一口，味道居然很不錯。

她想到從前聽過田螺姑娘報恩的故事，不禁失笑。

「笑什麽呢？」林致遠突然提着水推門進來。

白曉兒嚇得勺子差點掉進鍋里，脫口而出道：「林小哥，你……你還沒走……」

「你就這麽想我快點走？」林致遠說道。

白曉兒自覺失言，「不……不是，我只是怕耽誤了你的正事。」

「我今天剛好沒事。」林致遠淡淡一笑，「快吃吧，一會兒或許還有得忙。」

白曉兒一頭霧水，他一會兒說今天沒事，一會兒又說待會還有得忙，她都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麽葯了。

她還是快些吃完，想個法子把他送走了才是正經。

她盛了兩碗粥，推了一碗在他面前，自己捧着一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林致遠的手突然按住她的碗，不疾不徐地說：「吃太快了會燙，對身體不好。」說著，用瓷勺舀了一勺，慢慢送進自己嘴裏，末了道：「要像我這樣。」

「哦。」

白曉兒悶悶地說著，心裏想到，連吃個飯都要管，大夫就是大夫。

不過她還是乖乖地按他說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粥。

不知為何，經過了昨天的事，她在林致遠面前比以前更加謹小慎微了，總怕惹惱了他，自己沒好果子吃。

等白曉兒吃完，又端了碗粥給黃湘玉送去，她才知道林致遠說的「有得忙」是什麽意思。

秋月紅着眼睛站在自家門口，見了林致遠，就像見了救星，忙撲過去拉住他衣裳，「林公子，您救救我家小小姐吧，小小姐昨夜吃了大夫的葯，方才……已經沒氣了，夫人哭得昏死了過去。」

「什麽？你說小小姐她沒氣了？」白曉兒驚愕不已。

一晚上沒人過來找他們，她本以為安家小小姐已經脫離險境了，怎麽會變成這樣？

「小小姐剛吃藥的那陣子還好，燒也退了，可到了早上不知怎地，突然抽搐起來，口吐白沫，眼瞧着就不行了。林公子，求您行行好，快隨我去看看吧。」

林致遠卻對秋月的話無動於衷，從她手中抽出衣袖，淡淡說道：「對不住，我昨天已經和曉兒說了，你家小姐的病我醫不了，秋月姑娘請回吧。」

白曉兒立刻想起他昨兒個說的「三不救」來，這安府可是三點都佔全了。

「林小哥……」她可憐兮兮地拉住他的衣袖，乞求道：「請你幫幫安家小小姐吧，安夫人是個好人，沒有她，當初我和嬸兒說不定都被下獄了，你就幫幫她吧……」

「她是不是好人與我什麽相干，我為何一定要幫她？」林致遠反問。

「我……」白曉兒也有些急了，雖然從前和安家母女只是生意上的關係，可上回安夫人的救命之恩到底令她感動，又想起安家小小姐素日的可愛模樣，眼中隱隱含了淚花，她心急，實在不知如何勸說，便低聲道：「林小哥，就當是我求你行不行？」

沒想到林致遠看了她一眼，竟乾脆地點頭，「好。就算你欠了我一個人情，我答應替安家小小姐瞧病。」

「真的嗎？」白曉兒喜出望外。

「是。不過你欠了我這個人情，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林致遠說道。

「好，莫說一個，三個、四個我都答應，只要不是違背良心的事兒，你儘管開口。」

林致遠頓了頓，道：「你記得你說的話便好。」

見林致遠同意了，秋月立刻將他們倆送上馬車。

車夫一揚馬鞭，馬車在大街上疾奔，路上行人紛紛避讓。

等到了安府，下人們戰戰兢兢，氣氛比昨夜更加緊張。

白曉兒不禁擔憂起來，聽秋月說的，安家小小姐方才已經沒氣了，林致遠到底還能不能將她救回？

像知道她心中所想，林致遠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像那天一樣。

「別怕，一切有我。」

他的聲音很輕，白曉兒聽了，一顆心卻安穩地落回原處。

待秋月撩開帘子，兩人便跟着她一道進去了。

「林公子。」

安夫人瞧見林致遠，霍然起身，不過一夜，她已憔悴得不成樣子。

安老夫人坐在一旁，面色頹然，也似老了幾歲。她見林致遠來了，嘴唇動了動，卻什麽也沒說。

芙姐兒情況比想像中還糟，唇色發紺，雙目緊閉，已經探不到一點氣息，和蓮兒那天的情況一模一樣。

「林致遠……」白曉兒看着他，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