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欺君大罪
吳曼曼大步奔過去,抱起石頭,走回來,對着活門大聲喊道:“母親,你且退後!”
吳曼曼運足力氣,高舉石頭,猛地砸向活門。
一下。兩下。五下……
藤一聲,活門上的鎖掉下來,沒在草叢裏。
吳曼曼呼地掀開活門,同時,一隻枯瘦蒼白的手伸了出來。
緊接着,一個和手一樣顫抖的聲音響起來:“果兒——”
“母親!”吳曼曼雙手抱住這隻枯瘦如柴的手。
那隻手也緊緊地抱住吳曼曼的手,長長的指甲嵌進吳曼曼的手心,她感覺是那樣的幸福……
“果兒,救我出去!”裏面,林淑媛喊道。
吳曼曼拚命點頭,“我會的!我會的!父親送我回大興宮裏來,就是來救母親您的!
“父親?你父親……”
“是的,父親已然告訴我了。如今,他在外面謀划著。等我們將您救出去,我們一家三口便在一起了……”
吳曼曼趴下身子,熱淚縱橫地親吻着那隻瘦骨嶙峋的手。
突然,她心裏咯噔一下,停了下來。
她看見,那隻手上,佈滿了可怕的血點子。血點子密密麻麻,猶如一張邪惡的催命鬼符。
前世做沈貴妃時,她見識過這種血點子。有一位被打入冷宮的妃嬪,先是全身上下長滿了這種血點子,沒過多久,就命歸黃泉了……
連太醫院的太醫都診斷不出這是什麼病。
它分明就是一道催命鬼符……
……
明興殿的側殿裏,玄帝張德弘正在燈下批竟奏章,突然,他扔下筆,對楊力道:“去凌雪殿。”
楊力為難道:“這會子風大雨大,皇上這個時候過去,怕是易得着涼。不如,等雨小些再去看姜才人吧?”
姜月華前日新晉為才人。照規矩,她可以分宮別殿了,但皇上卻說,難得凌雪殿好風景,與姜月華的性情甚是相宜,沒有賜宮殿與她。
姜月華並不計較。她與吳曼曼性情相投,雖晉陞為才人,卻也並不自大,仍按從前的行事,就連皇上添賜的宮女太監,她也婉辭了回去。
因此,姜才人與吳才人仍舊共居凌雪殿。
玄帝站起來,抓過掛在一旁的避雨大氅,怒道:“我哪裏是去看姜才人,我是去瞧那棵桂樹!
“風雨無情,桂花嬌貴,哪裏經得起這般摧殘!快快快,去打點車輦!再遲怕是就晚了……”
楊力不等皇上說完,屁滾尿流地跑出去傳車輦隨從了。
……
一行人冒着風雨趕到凌雪殿,只見殿門緊閉。
楊力上前拍門。
拍了數聲,沒有人來開。
這會子,誰會來訪?奴才們都躲在屋裏里避雨,風雨聲又大,聽不見拍門聲。
“滾開!我來!”玄帝喊道,排開楊力,抬起腳,一腳猛踹下去。
門晃了晃,沒開。玄帝又抬起腳,運足力氣,使勁一踹……
門嘩地一聲開了。
“這功夫到底是沒白練!”玄帝自語道。
低頭一看,一個人卻倒在門內的雨水裏。
“喲,這不是吳才人屋裏的若芸姑娘嗎?”楊力驚呼。“你不在屋裏避着,親自來開什麼門呢!”
原來,並非玄帝踹開了門。
“我,我來看……”地上,已然被雨淋得透濕的汪若芸捂住肚子,臉色十分難看。一把雨傘,滾落在一旁。
玄帝先是臉上一顫,有些內疚的樣子。緊接着又綳了臉道:“還不快到一旁去!”
楊力忙命人扶汪若芸到一旁休息,又着人通知太醫院。
玄帝則大步向桂樹奔去。
正如玄帝所料,桂樹經不起秋雨,金黃的小花落了一地。樹上,還稀稀疏疏殘留着幾朵零星的桂花。
“快!快!取油布來!”玄帝命道。
楊力早命人帶了油布一併趕來。聽得皇上吩咐,太監們忙上前撐油布。
聽得動靜,姜才人一應人等也趕了出來,七手八腳地一起給桂樹搭油布……
兩個太監扶着汪若芸從一旁走過。
“你不好生在屋裏侍候你主子,跑出來做什麼!”語氣里,責備中含着一縷關心。
汪若芸面色蒼白,極力忍着腹痛,弱聲道:“回稟皇上,奴婢以為,是內仆局送蠟燭的人來了,故來開門。”
玄帝冷冷嗯了一聲,揮了揮手,讓汪若芸進屋。
汪若芸吃力地抬腳上階。
“慢着!這個時候,誰會來送蠟燭?恐怕,你不是給內仆局的人開門吧?”玄帝在汪若芸身後問。
汪若芸身子一顫。“回稟皇上……”
“快說!”
“奴婢……確實是來給內仆局的人開門。我們東廂的蠟燭用盡了,一個時辰以前,我才去內仆局要了一遍蠟燭,他們說暫時短缺,等有了便送過來,因此……”
玄帝抬眼看了看東廂,那邊確實黑乎乎一片。他又揮揮手。
幸好,我在屋裏等曼曼等得索然,沒心思點燈做綉品,不然,今日便是犯下欺君大罪了……
側目,吳曼曼渾身透濕地出現在凌雪殿門口。
玄帝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看着吳曼曼,眼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冷,看得一旁的楊力心中顫顫。
吳才人啊吳才人,為何你不在外面避避雨再回來,你此時回來,不是雪上加霜嗎……
忙着給桂樹搭油布的太監宮女們見玄帝異樣的神情,一時都安靜下來。
身後突然的安靜,讓汪若芸感到不祥。她站定,轉過身。
“吳才人,”汪若芸喘了喘,弱聲道:“你可回來了……”
吳曼曼回過神來,緩緩抬起頭。
他來了……他來做什麼?他把我的母親都快折磨死了……哦,他是來看他的姜才人的。
一股悲意湧上心頭。
吳曼曼以為,再見到他時,她會怒上心頭,甚至生出極不理智的念頭。
費了那麼多的力氣來營救母親,換來的卻是母親的病危……
她暗暗摩梭着手心。
手心裏,藏着一枚鋒利無比的飛鏢。只需一抬手,一眨眼的功夫……
然而,她卻沒有怒火。
怒到極致是哀傷。
她定定地看着他。
這是一張英俊到令她心顫的臉。此刻,這張臉正用至高無上的威嚴,審視着剛從含冰殿回來的她。
“臣妾拜見皇上。”吳曼曼木然着臉,曲膝對着玄帝的方向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