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在你心中究竟為哪種身分?」

「我不知曉。」盅慈花窘迫地撇開頭。

何尚一手撐起身體,用唇拭去她的淚滴,「親人、朋友,還是你已對我萌生情愫?」

「我不知曉……」盅慈花縮了縮肩膀,只感閃電劃過腦部。縱然答案呼之欲出,她卻執拗得不肯直言相告。

何尚捏起她的下巴,不再如以往那般溫文儒雅,襲上她的唇,霸道地膠着在一起。盅慈花顯然是嚇到了,何尚給她印象屬於被動,你問他餓不餓才回答餓的那類人。

何尚唯恐害她染病,雖然不舍這份溫存,但還是理智地抽身坐起。

盅慈花捂着唇,恍惚地問:「你不是有意中人了嗎?」

「嗯,是,給我當小妾吧。」何尚悶咳一聲,原本渾身就發熱,如今更感燥熱難忍。

盅慈花揉了揉嘴唇,沮喪垂目。她堂堂御媚派掌門人豈能給人做妾,可是她還真想沒骨氣地點頭同意。

何尚見她嘟嘴不語,揉了揉她發簾,「御媚派的生計問題我會替你解決,不必煩惱。」

盅慈花咬了咬手指,又開始胡思亂想,這是當小妾的交換條件嗎。她默默滾下床,蹲在桌角摳木頭,摳了一會兒,猛然站起身,走到櫃櫥前隨便抓出一瓶裝有毒藥的瓷瓶。將一堆小藥丸灑在桌上,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又把鋪滿桌的毒藥一顆一顆放回瓶中,將命運交付到吃飯傢伙手中。做妾、不做妾、做妾、不做妾……

何尚迷茫地眨着眼,莫非他表達得還不夠清楚?

同一時間,何夏已從昏迷中清醒,而且康復得絕非拖泥帶水,一睜眼先大哭,嗓門極具穿透力,直接傳到雷騰雲卧房。

雷騰雲倏然起身,當他走到何夏房門前時,香蓉也是匆忙趕來,他示意香蓉門外守候,隨後推門而入。

何夏淚流滿面地撲到雷騰雲懷裏,「我完了、我完了,丑不拉幾咋活啊,嗚嗚……快把鏡子都拍碎、水盆打翻,嗚嗚……」

「你先冷靜。」

「咋冷靜、咋冷靜,你告訴我咋冷靜。」何夏傷心欲絕,猛然一把大力推開他,「都怪你這混球王八蛋,原本我在少林寺過得挺好,可我咋就這麽倒霉遇上你這麽個瘟神掃把星呢,你賠我臉來!」

雷騰雲被她推得踉蹌一步才站穩腳跟,他記得當日的情形,何夏捨命護他,口口聲聲說他是她的男人。而今日當她誤以為被烙印毀容時,不分青紅皂白,立刻翻臉仇視自己。

他心頭湧起一陣刺傷的痛感,一種不被信任的挫敗感,於是他扯下手背白布,將那塊猙獰的傷疤抵在何夏眼前,怒道:「看清楚,為了保護你那張破臉,恥辱的字跡刻骨入肉留在我手上,我賠你一個一模一樣字樣可否!」

淚珠停滯在何夏眼底,她凝望雷騰雲手背上的焦黑血疤,縱然他及時割斷皮肉,依舊隱約存留疤痕的形狀,奴。

「你的手……」

雷騰雲打掉她伸過來的手指,他一直認為何夏與眾不同,喜歡她的善良、調皮,為了留她在身邊,寧可拋開上一輩的恩怨情仇,一再讓步,一次一次超越容忍底線,卻換來她這一番絕情話。

他將一疊銀票摔在床上,銀票如雪片般紛紛灑落,他怒視何夏,話在嘴邊轉了轉,最終暴戾地指向門檻,「走!」

何夏嚇得瑟縮發抖,與今日比起來,雷騰雲平日發火時的神情都成了好脾氣,似乎沒說讓她滾算是客氣了。

她輕聲啜泣,將飛滿床的銀票一張張拾起,折成一疊放在枕邊。感激的話語哽在喉嚨,還未來得及開口,卻已然不需要了。何夏走下床,面朝雷騰雲憤怒的背影深深鞠躬,本想耍耍賴哄他高興,卻不知怎的,說不出一句完整話,「手……對不起。還有謝謝你、你救我。」

雷騰雲攥得指骨咯吱作響,怒步離去,天下何其大,偏偏找不到一個真心待他的女子。

何夏望向空落落的門板,淚水不自知地滑落,她只是說了幾句氣話,就幾句氣話而已,剛搞清狀況而已,有口無心的,真的。何夏委屈地抹抹眼角,真不講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此刻,香蓉象徵性地敲敲門,邊走邊問道:「小夏,你與少爺拌嘴了?」

「嗯,他叫我滾回少林寺去……」何夏目光有些失焦,癟嘴發牢騷,「我還不是怕他嫌我丑,他倒好,話都不讓我說完就先急了。」

何夏滿了解雷騰雲的個性,他那種人吧,你罵他、打他都沒關係,唯獨不能傷及他的自尊心。

「那你還不快去說清楚,當日倘若並非少爺用手抵擋,你的臉……」

「別說了,我知曉!」何夏憤然打斷,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比誰都懊悔。

不過,何夏也覺得挺傷心,平日媳婦、媳婦的亂喊,那當媳婦的就不能耍回性子了嗎。話說娘比她瘋魔多了,爹都不是這般待娘的,他雷騰雲憑啥說急眼就急眼,而且還是一點緩和餘地都不留,呸!

「我走、我走,正好想走……」何夏環視陌生的景物,「這是哪?」

「鳳凰城知府府邸。」香蓉將一杯熱茶遞給她,「先坐下,別這般小孩子氣。何況你不能怪少爺氣惱,他聽到你的哭聲,知曉你已清醒,興沖沖跑來找你,你卻讓他難看。」她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何夏大病初癒,這一鬧還真有點頭暈,她抿了口茶,熱臉貼冷屁股的滋味是不好受,可她啥都不記得了,心平氣和解釋一下就好了嘛,倘若他未惱羞成怒,她不僅要給他端茶、倒水,還得表揚他英勇無畏,哎,心底剛剛醞釀出的某種激動情緒,就讓雷騰雲一掌打散了。

「莫耍性子,快去哄哄少爺。」

「不去,就不去。」何夏沒底氣地反抗,每次都是她先道歉,固然每每亦是她惹是生非,但這一次偏不主動開口。

香蓉也不知該如何勸說,或許是她心中存着一份私心,竟對這僵持不下的場面無動於衷。

她無意中看向院子,雷騰雲穿戴整齊,一副欲出門的架勢,「少爺,您要去何處?」香蓉轉身而出。

雷騰雲並未止步,平靜地命令道:「你陪她回少林。」

「少爺且慢,您莫非要離開鳳凰城?」香蓉焦急之下拉住他手臂。

雷騰雲緘默不語,餘光掃入何夏卧室,給她一刻鐘上門認錯,她反而喝起茶、聊上天了。不知悔改、無葯可解,他竟然還遲疑了一下。

何夏咬了咬嘴唇,氣得頭皮發麻,她哐當一聲摔下茶杯,抓起那一疊銀票,走到雷騰雲身前,怒不可遏地向他胸膛一攘,道:「你把我當啥了,高興了就抓來玩幾天,不高興了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我不惹你煩,現在就走,你踏踏實實住到死吧你。」語畢,何夏不計後果地奔出庭院。怒火已令他們都失去了理智。

雷騰雲更是怒火攻心,磨着後槽牙,甩開香蓉,向另一條走去。香蓉看向一東一西兩人,躊躇得左顧右盼,不知該先去追誰,呃,還是先替少爺收拾銀票吧。

何夏只顧悶頭猛走,根本不管去向何方,該死的雷騰雲,氣量這般小還當啥老爺!

雷騰雲蹙眉疾步,居然用銀票扔他,虧他憤怒之餘還惦記她身無分文,不知好歹的死丫頭,罷了,就此分道揚鑣。

知府宅邸櫛比鱗次,路痴何夏唯有順着迴廊狂走,侍衛知曉她是雷少主的人,有心問她是否迷路,但見她滿臉淚痕又不好上前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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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上錯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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