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行刑官又打個哈欠,走到一旁翻找適合臉頰尺寸的烙鐵。

何夏眨眨眼,天冷還給犯人送火盆取暖。她不由憨直地笑起,「士兵大人真是好人,其實我不冷,呵呵,您別忙乎了……」

行刑官舉起一把小號的烙鐵,朝何夏顴骨處比劃比劃,就你先來。

何夏不敢亂動,疑惑地看向香蓉,「他拿鐵棍子做啥?」

「莫緊張,一下子便過去了。」香蓉勉強扯起一絲笑容,心中極為害怕,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並不後悔。

何夏不知所云,「一下子過去了?過哪去了?」

「不準交頭接耳,暈過去、死過去都有可能。」行刑官完美解答。

何夏盯着大火盆,再看火盆上的火筷子,再再看火筷子頭上的小方格子,再再再看小方格子上的奴字字樣。她兩眼發直,小腿肚子開始轉筋。

香蓉見何夏神色驚恐,不禁惋惜垂淚,「是我連累到兩位恩人,香蓉唯有以死謝罪。」永久的烙印、恥辱的標誌,她對不起兩位元大善人,已無顏苟活於世。

何夏眼眶一酸,眼淚滴滴答答滑落,她還未嫁人便破了相,還不如死了痛苦。而雷騰雲呢,醒來時發現自己臉上多出塊醜陋的奴字印記,他非氣瘋了不可。

「我們不是奴隸、不是奴隸!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何夏不能忍受被烙印,只要是人都不可能甘願接受。

「小話一套一套的,不過……」行刑官咂吧咂吧嘴,「還是得烙。看你細皮嫩肉的,我盡量下手輕點。」

何夏閃避着火紅的烙鐵,心急地懇請道:「您再等一會行不行?等他醒來自會真相大白。」

「這個楞頭青打傷十幾名侍衛,你認為我會給他申訴的機會嗎。」行刑官翻烤着烙鐵,不急不緩道:「莫說官府欺人太甚,你們幾人被押到此處,說明確實拿不出有力證據。」

「我是女的啊。」

「哦,那又怎樣,不只你是女子。」行刑官指向香蓉。

香蓉從始至終未曾掙扎,她深知鳳凰城的硬性規定,軍事重地絕不允許任何一位來歷不明者存在。

當烙鐵燒到黑里透紅之時,行刑官緩緩舉起刑具,神情麻木。

何夏嚇得魂飛魄散,搖頭哭喊:「不要、不要、不要,拿開、拿開啊!」

行刑官不為所動,香蓉不忍目睹,閉眼垂淚。行刑官上前一步,兩指扣緊何夏的下巴,倏地將火紅的烙鐵印向她臉頰。只聽嗤啦一聲,紛亂的黑煙中頓然冒出一股焦味,何夏凄厲地慘叫一聲,驚恐過度之下,當場昏倒。

烙是烙上了,但並非烙印於何夏肌膚,而是雷騰雲及時護住她臉頰的手背上。

雷騰雲速度之快,令行刑官反應不及。雷騰雲蹙起眉,怒容發力,只見束縛他身軀的木架瞬間崩裂。他一腳踢中行刑官軟肋,行刑官遭飛踢而出,猛然撞向石牆,雷騰雲此刻怒火衝天,竟然將此人帶石牆衝出一個巨大的破洞。

雷騰雲一掌擊碎厚重的石台,侍衛們則下意識倒退,無人再敢靠近雷騰雲半步。

香蓉驀地睜開眼,先看向何夏,見她臉頰完好無存之後,不由安心地笑了笑,她轉眸之際,卻驚見雷騰雲的手背已是血肉模糊,「啊,少爺,您的手……」

雷騰雲甩了甩手背,抽出靴中匕首,二話不說,連皮帶肉割去血淋漓的奴印。隨後,匕首飛出,划斷香蓉手腕繩索,鮮血順着匕首流淌,帶走荒謬的恥辱。

香蓉獃滯一瞬,她從未見過真正的鐵骨男兒,而這位硬漢甚至連眉頭都未動一下。

她掏出手帕,欲上前替雷騰雲包紮,雷騰雲則揚手制止,「先替何夏鬆綁。」

此時,大批侍衛聞訊前來,雷騰雲掏出金燦燦的天煞派少主令牌,「本少主殺你們,易如反掌。」他冰冷地動動唇,沉穩的氣勢震懾四方。

誰人不知天煞派橫行霸道,又何人不曉天煞魔之碎心掌精絕天下。令牌一出,全體錯愕,手中兵器齊刷刷垂落。

「雷少主請息怒,某職責在身,還望見諒。」侍衛長為息事寧人,抱拳致歉。

雷騰雲不予理會,抱起何夏徑直離去,倘若他欲打鬧鳳凰城便不會悄然潛入城池,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不怪朝廷秉公執法。但話要兩邊講,倘若這烙印鑲在何夏臉上,後果可想而知。

之後,鳳凰城知府驚聞此等大事,又從屬下口中得知天煞魔竟然不予追究,親自前往客棧,由衷懇請雷騰雲至知府宅院靜養。

知府宅邸自然比客棧舒適,雷騰雲才不會與朝廷假客氣。而那位謊報消息的老地主,論干擾時局罪投入大牢,終身囚禁。

香蓉消化不來,只知周遭驚喜不斷。

何夏則是嚇得高燒不退,幾日來昏迷不醒,翻來覆去嘟囔一句話,「我親爹是何雲炙何狀元,我大爹是當朝皇上,別燙我的臉,嗚嗚……」

雷騰雲閉門關窗,除了香蓉在旁伺候,命知府府內任何人不得接近何夏。

他坐回何夏床邊,傻丫頭,忘了一個人吧,你娘是千毒草,能耐的,使勁嚷嚷。雷騰雲又不禁挑起眉,不過,何夏喚隆誠帝大爹,那豈不是成了她爹的哥哥?嗯,等她清醒之後問問。

「少爺,小夏為何總重複這一句胡話?」香蓉正替何夏喂着葯。

「退熱否?」雷騰雲避而不答。

「不燙了,據郎中講,服完這最後三副葯便可康復。」香蓉羞答答地垂下眸。恢複本來面貌的雷騰雲,俊朗年輕,沉穩陽剛,他是有資本傲視群雄的男子。

雷騰雲應了聲,香蓉放下藥碗,搬過椅子坐到他腿旁,畢恭畢敬道:「奴婢為您塗抹創傷葯。」語畢,她將雷騰雲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一邊輕吹,一邊小心翼翼地擦拭。傷勢甚為嚴重,手背一層皮被他硬生生割去,必然會遺留猙獰的傷疤。

「少爺,一會兒……奴婢幫您揉肩好嗎?」

雷騰雲凝望着何夏,眸中劃過一縷擔憂,「不必,你的職責是照顧何夏。」

包紮過程中,他揚起一根手指,順了順何夏的臉蛋,何夏下意識地抓住,可能是餓了,將他手指放在嘴裏啃咬吸吮,動作就像小白兔嗑胡蘿蔔。

「我可未洗手。」雷騰雲斜唇輕笑,任由她撩起鋒利的大鋼牙咬咬咬。

見狀,香蓉嘴角微斂,落寞地垂下眸。

少林寺。

何尚與盅慈花所居住的木屋中斷斷續續傳出悶咳聲。不知是孿生姊弟一命相連,還是何尚偶感風寒,自小身體健康的他就這麽無端端渾身發燙,渾渾噩噩躺了也有三兩天。

盅慈花日夜守在何尚床榻旁,雖然她喜歡的人心有所屬,但她這一次竟然察覺自己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認真了。

她摸了摸何尚的濃眉,趁着何尚神智不清時,她喃喃自語,「娶我,否則我現在就一刀捅死你,然後自殺。」

倏地,何尚抓去她的手指,蓋住胸口,安心地笑起,「終於捨得回來了,你回來就好……」

盅慈花心頭猛然一揪,他誤以為意中人來找他了嗎。她拾起碎八瓣的小心臟,一片一片黏起,清清喉嚨,怪聲怪氣與何尚對夢話,「嗯,是我回來了,看你一病不起,我好開心啊。」

何尚眼皮未睜,不怒反笑,「當初是我不好,害你不能去相親。」倘若何夏未剃頭,便不會惹上諸多麻煩,何尚對於自己當時的頑劣感到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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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上錯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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