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想和自己聯盟？千秋摸了摸下巴，問︰「你有什麽條件？」
水藍抬頭，認真地道︰「奴婢無法忍受皇後娘娘，繼續跟着她，也只有天天被打罵的分，所以奴婢想幫助娘娘，也求娘娘得勢之日，救奴婢於水火。」
這事她倒是聽百合說過，皇后對水藍一直不太好，她有反叛之心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我要你幫我干什麽？」千秋古怪地道︰「我現在的日子就挺好的，你要是實在忍受不了皇後娘娘，那本宮替你想辦法就是了。」
水藍一愣，以為千秋是欲拒還迎，於是凄楚地流下眼淚，「奴婢從小跟着皇後娘娘，知道她的許多秘密，而她對奴婢動輒打罵罰跪，奴婢……奴婢實在是……」
這也太狠心了，千秋正義感突然爆發，一拍桌子道︰「沒事，你跟我走！」
水藍一愣，走，走哪兒？胳膊被千秋親自扶起來，水藍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腳下不由自主地跟着出了門。看方向竟是去芙蓉殿的，水藍看着自己被千秋親熱地拉着的手，心想，靜妃這莫不是要親自去向皇后要了她？
身為吳國公主的陪嫁丫頭，水藍在宮中的待遇之差人盡皆知，皇後任性小氣，導致她有反叛之心，這一切看起來都順理成章，沒有絲毫破綻。她是想演一出反間計的，皇后故意讓她去掖庭宮睡，故意對她責罰過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將她名正言順地安插到其他妃嬪身邊。如今宮中靜妃當道，她要求助的對象自然就是千秋，皇后也就是等着這一天。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千秋義憤填膺地拉着水藍去芙蓉殿，竟是要替她大聲指責起皇后。
「都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你還偏生對自己人這麽差，把人往外推？」千秋憤憤不平地看着司徒秀秀道︰「你有沒有腦子啊？這丫頭知道你那麽多秘密，你還敢虐待她？也幸虧是跑來找我了，要是跑去找其他人，現在怕是老早結成聯盟，要從背後推你下后位了！」
司徒秀秀的心情很複雜，嘴角抽搐地聽着千秋罵自己，再看着地上跪着的、同樣心情複雜的水藍，竟然無法指責她說話不懂規矩。這靜妃是腦子有毛病吧，大好的機會擺在她面前，她竟然跟沒看見一樣，還把人給送回來，還來教訓她？司徒秀秀企圖從千秋的臉上尋出一絲做戲的成分，可是枉然，這丫頭臉上真是坦蕩蕩的赤誠。
慣常喜歡玩手段的司徒秀秀第一次覺得這樣無力，千秋跟她從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分析到宮女對未來事業發展的幫助，再深入到人性偉大光輝的時候，她終於聽不下去了。
「靜妃。」司徒秀秀抹去臉上傲慢的神色，認真地看着千秋問︰「你只要答應水藍這丫頭，就可以有許多籌碼來打敗本宮，你為何不用？」
「打敗你？」千秋歪了歪頭，上下打量面前的人一番，「你會武功？」
司徒秀秀一愣，搖頭。
「我不跟不會武藝的人打。」千秋擺手道︰「等你哪天學了武，我再親手打敗你吧。」
簡直是雞同鴨講！
千秋揮揮袖子走了，不帶走一個水藍。水藍跪在地上，無奈地看着自家主子道︰「這位靜妃娘娘比想像中的難對付多了。」
司徒秀秀眼眸轉深，搖了搖頭。
出了芙蓉殿，千秋覺得神清氣爽，她真是個好人，又幫助了一位可憐的小宮女，連她自己都要愛上自己了呢。心情甚好，乾脆去御花園走走，她帶着百合步伐輕快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辣手摧花，剛走到御花園北邊亭子的時候，百合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
「娘娘。」
「幹啥？」被拉到樹後面，千秋疑惑地看了百合一眼，又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前面。
庭院裏有人在跳舞，舞袖飛飄，眉心一點金花鈿，顧盼之間都是風情。她朝亭子裏的人舞着，時不時送去含羞帶怯的秋波，纖腰款擺，妖嬈動人，這不是花玲玲又是誰？而亭子裏那個，不用想，正是丰神俊朗的皇帝陛下。
嘖嘖，不是說每天忙着處理政事，都忙得睡不好了嗎？這會卻有閑心來看美人跳舞，千秋感嘆地搖頭，果然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一曲舞罷，韓子磯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過來坐吧。」
「多謝皇上。」花玲玲款款邁步，在亭子裏坐下，腰身挺得很直，氣質如蘭。
韓子磯心情也不錯，伸手給她倒了杯茶，「跳半天了，吃點點心吧。」
瞧瞧這郎情妾意的，那石頭遇見美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哪裏像對她，兇巴巴的，不是嫌她這裏不好，就是嫌她那裏不對。千秋輕哼了一聲，好心情都被糟蹋了。
「嬪妾習舞，不愛吃甜點，皇上為國操勞，當保重身子多用些。」花玲玲得體地道。
「習武之人不能吃甜點？」千秋小聲嘀咕了一句，回頭看着百合道︰「那本宮這一身絕世武功是不是早就廢在甜品上了？」
「娘娘，是跳舞的舞。」百合小聲糾正她。
千秋哼了哼，回頭又偷看那亭子兩眼，只覺得有些悶得慌，乾脆不打擾，轉身帶着百合原路返回景象宮。
當天晚上，聽說皇帝就翻了承光殿花美人的牌子，第二天就給她升了淑媛，順路也將謝語靈的位分提了提，封了個嬪。宮裏的人都有些想不明白，封花玲玲為淑媛倒是說得通，怎麽沒寵幸，也給了謝才人嬪位？
千秋明白，大概對花玲玲他是真喜歡才封的，而謝語靈，是看在謝大將軍的面子上。
昨晚那石頭應該是睡得很舒坦吧，可憐她一夜都沒闔眼，早上起來頂着一雙黑眼圈，默默地看着一桌子早點嘆氣。
「怎麽了，娘娘？」百合擔憂地看着她，「不合胃口嗎？」
精緻的小籠包子和水晶餃子，怎麽看都是很好吃的樣子，可是千秋覺得腦袋昏昏沉沉，什麽也不想吃。
「娘娘，您要想開些。」百合嘆息一聲，勸道︰「宮中向來沒有百日的恩寵，有新人進來，皇上難免會被分走一些心神。等新鮮勁過了就好，皇上心裏到底還是念着娘娘您的。」
他念着她嗎？千秋苦笑，怕是遇上了溫柔賢淑的美人，連她長什麽樣子都要忘記了。
承光殿和梧桐宮因為兩個人升位分熱鬧得很，皇后那頭賞了東西，千秋這邊自然也跟進了，所以沒一會兒花玲玲就款款而來，給她謝恩。
千秋看着下面低着頭的小女人，勉強笑了笑，「起來吧。」
「謝娘娘。」花玲玲起身，腿卻一軟差點跌下去。
旁邊的宮女連忙扶住她，低聲打趣，「花淑媛可得好好補補身子，不然太嬌弱，可伺候不好皇上。」
千秋心裏某一處彷佛被人拿鋤頭鋤了一下似的，連笑也笑不出來了。她是個霸道的山賊，自己的東西絕對不願意與人分享，那是她的韓石頭，屬於她一個人的，現在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與人親熱歡好，也許跟同她親熱的時候一樣，會溫柔地吻其他人的唇瓣，會抱着其他人的腰，一遍遍小聲呢喃她們的名字，想想她都難受，眼眶快要紅了。
花玲玲臉上卻沒什麽嬌羞的神色，反而是苦笑了一聲，而後道︰「嬪妾失禮了。」
「無妨。」千秋看着她，揮了揮手道︰「你回去吧，本宮也累了。」
「嬪妾告退。」
看着花玲玲的背影，千秋覺得男人應該都喜歡這樣的女子吧，進退得宜，溫柔如水。
「景象宮那位什麽反應？」韓子磯一邊批改奏摺，一邊問跪在下頭的楚越。
楚越笑道︰「能有什麽反應，還能去揍皇上那小美人不成？娘娘跟着皇後娘娘賞了些東西，便讓人回去了。」
韓子磯一頓，放下硃筆，眼眸深深地看着楚越，「你好像很高興？」
楚越連忙斂了笑容，一臉嚴肅地道︰「屬下一點也不高興，只是看宮中最近熱鬧，所以跟着心情好。」
「是嗎……」韓子磯低頭，繼續批改奏摺，腦海里禁不住浮現一張委委屈屈的小臉，那人一定是硬着脖子不肯承認難過，然後躲在屋子裏一個勁兒地吃東西吧？他與她，也着實太親近了些，帝王對人該有的防備在她面前統統不復存在，這有些危險，萬一哪天……
「皇上。」順子進來，低聲道︰「皇後娘娘身體不適，已經傳了太醫去看，您要不等會得空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