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遇已是少年
小時候，總盼望着快點長大吧，快點長大吧，
長大了就能找到大人放在高處的糖果了吧。
因為這些在現在看來微不足道的小煩惱，而總時不時地要嫌棄自己短小的身子無法支持自己從事更多的事情，
但當小小的孩童蛻變成長為開始為青春而迷茫的少年時，
那放在高處的糖果早已到手，原本所期待的美味，融化在口中時，卻泛着微微的苦。
而縱使再如何多加追憶懊惱，
也抓不住那些細碎的流沙，只能任由它們從指縫中溜走，
匯聚一起，凝成一塊美麗刺眼卻又堅不可摧的晶石。
而這塊用於記憶童年的時光晶石被波浪推動着，最終埋在了時光長河的河床底下，
只能回憶，卻再難打碎重來。
“羅小恆。”蘇桐輕聲喚着這個已有近三年未叫出口的稱呼，像是覺得很不真實。
羅恆笑着點點頭，那往日帶着些疏離的眉眼此刻就像受到陽光沐浴而劃開的冰層，完全舒展了開來，眼裏帶着某種名為溫柔的東西，而再深處卻是還有一絲眷戀。
蘇桐定定地看着他，忽的很是激動地從草地上跳了起來，雙手張開，向離自己還有十來步遠的羅恆跑了過去。
羅恆看着她這熟悉的動作，小時候她每次見到自己時，都會這樣，跑到自己面前，攤開雙手，準備拿吃的...而現在，又來了。羅恆將那一直深藏於心底的身影與面前這個像自己跑來的女孩重合，餘下的只是無奈的笑意。好歹長大后的自己顏值也不低，怎麼就還比不過那些好吃的。
一切的思緒都終止在了懷中多了抹溫軟，羅恆愣愣地低下頭，恰好對上了少女那明亮的雙眼，裏面閃過一絲狡黠之色，還有喜悅，深深的喜悅。
但很快羅恆就感受到那抹溫軟的離去，心裏莫名空落落的。可低頭看着少女熟悉的小動作，不覺又是一笑。
這下換到蘇桐愣了，連只是想意思意思下而攤開的雙手也忘了放下，心裏閃過一絲困惑，羅小恆還是羅小恆，但好像哪裏不一樣了，是哪裏呢...
“蘇小桐，現在我身上可沒吃的。”羅恆語氣溫和，發現蘇桐維持着那呆愣愣的模樣，只覺得心都要化了，下意識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都被你弄亂了。”領地受到侵犯，蘇桐馬上就元神歸位了，撇撇嘴，拍開了他的手，同時也壓住了心中那抹奇異的想法。
“哧~”羅恆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直接笑出了聲。
夕陽下，少年低沉而悅耳的笑聲深深刻在了這幕重逢的畫面中。
剛跑完停下來的林悅悅看着草地上那對少男少女的身影，只覺得溫馨極了，像極了自己父母在一起的模樣。父親是個軍人，從有有記憶開始，父親就一直是嚴肅的代名詞，而他在外面也總是一副極為威嚴的面孔，但只有林悅悅才知道，在母親面前，父親就好似化成了繞指柔，總是以溫柔待母親，這是林悅悅都沒有的待遇。以至於，林悅悅從小就希望能遇到個跟父親一樣的男人，像父親能夠每天牽着母親去公園散步一樣地牽着她。
看着那對養眼的俊男靚女，她不覺精神有些恍惚，好似又看到了父母相處的畫面，細水流長，溫馨而自然。她壓下那絲因往事浮上心頭的悲傷，在心中默默祈禱着，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是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男的俊秀，女的嬌俏，站在一起如同璧人一般，實在養眼。
若說蘇桐是吃貨，林悅悅則是帶着隱藏屬性的顏控，至於羅恆嘛，後面就能看出來了。
“對了，羅小恆，你在哪班啊？”少女很是隨意地問着話，語氣熟稔自然。
“三班。你呢”
“唔？同一個樓層呢，我在一班。”蘇桐彎下腰去找掉在地上的糖果，又說道，“我記得一班和三班的車今早是並排着的，早上竟然沒看到你。”
“我看到了。”羅恆想到昨天透過車窗所見到的畫面，也想到自己那一刻的失態。聲音很輕很輕。
“什麼？”某桐一時沒聽清，眉眼帶笑地拆着糖，還不忘抬眼面帶示意羅恆再說一遍，當然也不忘把剩下的那顆遞給他，雖然很是依依不捨就對了。
羅恆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糾結的小模樣，搖了搖頭，道：“你吃吧，別忘了欠我的棒棒糖就好了。”也不提剛剛說的話。
“嗯？”思路成功被吃的帶彎的蘇桐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這種陳年舊事你還記得？”
“你說的，我都記得。”羅恆很是認真地意有所指，奈何某吃貨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棒棒糖遠離自己的場景，完全注意不到某恆眼中那滿滿的寵溺。
而已經走近的林悅悅將一切納入了眼裏，心裏默默為羅恆點蠟，真是個好男朋友。儘管只認識蘇桐一天多，但從林悅悅的觀察判斷以及蘇桐在車上的那些行為，無一不說明讓一個標準級吃貨把目光從吃的挪到其他人身上的難度。
早在林悅悅停下來時羅恆便注意到了，但想到先前蘇小桐跟她坐在一起，就沒說什麼。
林悅悅沖他掛起了招牌式的靦腆笑容，（雖然蘇桐一直很納悶，身為軍人後代的林悅悅，怎麼會養成這麼靦腆的模樣，但她這時還不清楚，林悅悅性格是真的比較靦腆安靜，大約是氣場相合而讓她試着放開自我，以至於以後直接在外邊蘿莉，內心御姐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又開口跟還在陷入悲傷中的某桐打了招呼。
“悅悅，你跑完了啊？”
“嗯吶，這是蘇桐你男朋友嗎？”某悅語出驚人。
這話震到了某桐，連忙擺擺手，不顧嘴裏的糖，聲音含糊而快速，“怎麼可能，他叫羅恆，我的青梅竹馬，今天久別重逢。”末了又加了一句，“你腦動太大了。”
嘴上是這麼說著的，但蘇桐沒有意識到自己心裏卻像裂開了個口一般，而這句話猶如種子一樣悄悄深埋下去，最後化成藤蔓，在無從察覺下，牢牢纏住她。
羅恆聽到男朋友三個字時，也是微微一愣，但面上卻是閃過一絲喜色，待到蘇小桐的反應時，那雙澄澈的眸似乎一下子暗下去了，臉上的喜色也迅速消失，好似成了一面平靜的湖水，無波無瀾，讓人揣摩不出他的心思。
林悅悅看了看兩人的反應，心底暗暗叫了聲糟糕，又說錯話了。那麼，只好再轉下話題了。
“呃..蘇桐，我突然想起冉沫（伊冉沫，兩個人的軍訓臨時舍友。）說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自覺幹了壞事的某悅很不講義氣地腳底抹油開溜了，速度快得蘇桐都來不及叫住她。
“那個，悅悅她說話一向比較直，你別在意啊？呵呵呵呵...”蘇桐瞅着這尷尬的氛圍，磕磕絆絆地解釋着，試圖蓋過這個話題。但話一出口，她就想敲死自己了。什麼叫說話比較直，這不就代表自己默認悅悅說的是事實么？怎麼辦怎麼辦，羅小恆會不會生氣啊？萬一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就更糟糕了。某桐此刻心中奔騰着一萬隻草泥馬，面上卻仍要保持微笑，好氣哦！
“哦？”羅恆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擒着一抹邪魅的笑容，”蘇小桐，你的意思是你承認我是你男朋友？”
果然！蘇桐在心裏默哀着，林悅悅你回來，我保證不對你做什麼！
“這個，那個。”蘇桐絞盡腦汁，靈光一閃。”吶，身為我的小竹馬，你肯定能明白我要表達什麼的，對吧對吧？”
說著，像好哥們一般拍了拍羅小恆的肩膀。面上微笑，心裏好悲傷，媽耶，羅小恆怎麼變得這麼高。
羅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說話。
眼見着蘇小桐一副越來越沒底的樣子，終於是大發慈悲地開了口，“嗯，我知道的。”
這聲知道仍是意有所指，奈何心裏一直裝鴕鳥的某桐根本就沒想多想，甚至說不敢深想。他們都沒見好多年了，羅小恆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喜歡她吧？不可能的吧...而且，這怎麼想都不現實，自己要是亂想被羅小恆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笑話自己呢。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羅恆心裏微微嘆着氣，面上卻未顯露分毫，很是配合蘇小桐的鴕鳥行為。剛見面，確實不該操之過急。
等到了宿舍樓底下，羅恆目送着蘇桐進去后，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轉身回了宿舍。而一句淡淡的話語溢散在空中，微風拂過，帶動了地上的落葉，也吹散了些什麼。
蘇小桐，我會等你明白的。但你最好別讓我等太久，我的耐心從小到大盡數花在你這，卻也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