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羅曉傑及時忍住差點出口的野種兩個字,他知道任濤送周悅娘回家的事,一直揪着心呢,可現在不同了,周世田和花清芳就快要修成正果了,他沒啥好怕的了。
「是啊,任濤哥就要成我們堂兄了。」周小寶想到現在幸福的小叔,臉上浮現了喜悅的神色,「我估計我家小叔過不了多久就要成親了,家裏就要辦喜事了,我去看看小叔去。」他對身後的羅曉傑擺擺手道再見,飛快的跑向河邊的那片竹林。
羅曉傑只得在他身後再次高聲提醒着讓周悅娘送他的事情,直到看到周小寶招手示意知道了,他才微笑着往村祠堂方向走去。
竹林里的幾間草房依舊,不過看得出來全都被精心重新整治過一遍,院壩的泥土夯實,打理得乾乾凈凈,草房四周也用細細的竹篾圍了一圈漂亮的籬笆牆。
周小寶到門口的時候正是用午飯的時辰,院壩里只有一條大黃狗無力的趴在竹影下伸着舌頭納涼,見到不速之客周小寶,大黃狗嗖的一下躥了起來,狂吠着沖向了門口。
周小寶可不像周悅娘那麽膽小,他一邊喝斥着狗,一邊將籬笆門從外邊關上,大黃狗就只能在裏面不住的鬧騰。
隨着大黃狗的狂吠,屋裏又閃電般的衝出了一隻黑狗,這隻黑狗可聰明多了,牠見周小寶抓着籬笆門,轉身就往牆角的一個大洞鑽出來。
周小寶慌張地對着屋裏陸續出來的人叫道:「小叔,任濤哥,快點啊!」
「大黑,小黃,過來!」任濤一聲令下,兩隻狗就像是得到將軍命令的士兵一樣鑽到了他的身邊,不住的搖尾巴。
任濤瞥了周小寶一眼,點了點頭,一手提着一隻狗的頸脖往邊上的一間草房走去,砰的一聲把兩隻狗關進了屋裏。
周世田此時也打開了籬笆門,笑呵呵的招呼道:「十郎回來了,快進來吃飯。」
花清芳也跟在他身邊,笑得靦覥又親切。「十郎快考試了吧?你任濤哥前兩天在山裏抓到一隻錦雞,還活着關在豬圈裏,待會兒回家帶回去。」
三人跟在任濤的身後步入吃飯的灶間。
任家的灶間很敞亮,雖說破舊,卻是纖塵不染,看得出主人家的精心打掃。
「十郎,快坐着,花嬸嬸給你盛飯。」花清芳親切的招呼小寶坐下。
任濤看似冷着一張臉,實則眼明手快的在身邊給周小寶放了一把竹椅。
「任爺爺,任奶奶好。」
桌前上首坐着越發衰老的任家老倆口,見周小寶進門,任老頭子動了動唇沒開口。
倒是旁邊頭髮全白的任老婆子半眯着渾濁的老眼,仔細打量了他一遍,突然咧嘴笑着喚道:「乖孫子,下學了啊!」然後對着隨後進門的周世田問道:「海子,我咋忘記了咱家孫子叫啥名了呢?瞧我這記性拿來干麽的呀!」
接着,她老人家又轉向任濤,滿布皺紋的臉上滿是困惑,「咦,這娃子是誰?老頭子,這是不是我那早死的濤子啊?」
「咳咳……」任老爺子本來端着小酒杯喝着酒,被老伴突來的驚人之語害得嗆咳不已。
周世田兩個大步趕到他身後,又是拍背又是撫胸口的,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氣給理順了。
「那是你大孫子任濤,另外一個是人家周家的孩子。」任老爺子漲紅着臉說道,轉身指着周世田想解釋,又覺得和一個腦袋不清楚的老太婆實在沒什麽解釋的必要,便不再多說。
周世田現在在這個家裏儼然是一副男主人姿態,也是拜糊塗的任老婆子所賜。說起來真的挺好笑的,自從去年周世田英雄救美之後,便一直鞍前馬後的幫着照料着任家兩老,任老爺子雖想趕他走,可架不住任老婆子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從那時候開始,周世田就作為孝順的「海子」經常出現在任家。
而且奇怪的是,其餘的人任老婆子經常顛三倒四的認,唯有周世田她一直都喚「海子」,認為他是死去的兒子任海,不管誰解釋她都聽不進去。
白鳳蓮也曾經嚴厲拒絕過,可周世田總是逮着出門做活兒的空閑溜到任家去,加上後來他總有意無意的提起花清芳的命格極好,白鳳蓮這才有些消停,不過這一年來她還是不斷的試圖給周世田說親。
不過她的打算終歸是要落空的!
在任家吃過午飯之後,陪着周小寶同行的還有周世田、花清芳和任濤。
周世田一副喜上眉梢的傻樣,花清芳靦覥中帶着忐忑,任濤還是頂着一張冷臉,手裏提着幾隻野味大步走在最前面。
周小寶小跑步趕上任濤,盯着他手裏的幾隻野雞、野兔,面帶崇拜的道:「任濤哥,你真厲害。」
「順便的事。」任濤目不斜視,回答得滿不在乎,接着他動了動嘴似是想再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那個一會兒怯弱,一會兒潑辣的姑娘就要成為自己名義上的堂妹了,況且,以自己現在的家世,靠什麽來給她幸福?
想到這些煩心事,任濤的劍眉攏到了一處,也有些心不在焉,考慮着是不是要答應碼頭那個管事的建議。
「快到了,任濤哥,需要等等小叔他們嗎?」已經過了松樹林,下了山轉過山坳就可以看見桑樹溝的標誌了。
任濤看了下身處的位置,恍然間竟已經走到了以往護送周悅娘的目的地,不知怎地,他突然不好意思面對周小寶清澈的眼神,側身站到小路邊上,聲音依舊不帶一絲溫度,「那就等他們一會兒。」
「嗯……」周小寶吐了吐舌頭,輕應一聲。
以往他幫着任濤哥和二姊傳過幾次信,但如今看他冷淡的樣子,估計和二姊沒什麽私情吧?不然準會像羅曉傑一樣巴着自己猛獻殷勤……想到這兒,他也不再湊上去和任濤說話了,心裏倒是研究起周世田這個時節帶花清芳到周家來是為了什麽?
帶着這個疑問,周小寶到家之後沒心思停留,拉着正在家剝玉米的周悅娘就是一陣疾奔,剛跑到老院子就聽見白鳳蓮的怒吼聲。
周國成和白鳳蓮原在弄堂里納涼,剛剛聽兒子輕輕喚了一聲爹娘,白鳳蓮抬頭便見嬌小身材的花清芳怯怯的站在兒子身旁,雖說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她還是氣得血氣上涌,好在關鍵時候沒忘記羅大夫教的深呼吸法,她先是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接着站起身子,雙手叉腰,開始罵道:「你存心是要氣死我的是吧!你不是不要你老爹老娘了嗎?還回來干麽?把那個妖里妖氣、不守婦道的女人給我轟出去!」
周世田這一年來,待在家的時日十個手指都能數清楚,偏偏溝里人時不時帶回來點消息,證明周世田是給任家做孝子去了,這叫白鳳蓮情以何堪?以前的老丁頭夫婦就算了,可現在任家那老倆口憑什麽享受兒子媳婦繞膝的樂趣?
想着想着,白鳳蓮不禁悲從中來,罵聲漸歇,坐到板凳上開始傷心的哭着。
周世田原本歡喜的面孔頓時垮了下來。他心裏愛極了花清芳,當然受不得花清芳被指責,即使對方是自己的母親都不行,他張了張嘴正要反駁,手臂上卻被花清芳捏了一把。
周悅娘和周小寶氣喘吁吁的到達院壩邊上,只看見花清芳對着周世田微微搖了搖頭,而後眼神堅定的走向了白鳳蓮。
周悅娘生怕白鳳蓮再出什麽么蛾子,倉促間只來得及和任濤淡淡的點頭笑了下,就快步跑到了花清芳的前面去,扶着白鳳蓮的手臂輕道:「祖母,花嬸嬸過來了。」
「讓她滾出我家,免得髒了我家的地!」白鳳蓮被孫女攙着,心底總算好受了些,眼看大兒子屋子門口那個探頭探腦的身影又是來氣,明知道自己哭着也不說出來勸勸!「翠兒,窩在屋裏幹啥?拿掃帚來把髒東西都給弄走!」
「娘,你要是趕走了清芳,你的小孫子可要跟着沒了啊!」周世田見白鳳蓮如此堅決,深怕花清芳被欺負了,趕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