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弊病
“不、不，我只是——”
江星瀾搖了搖頭，用平靜的聲音低聲道：“升格儀式的副作用比想像中大一些，我得休息一下。”
“醫療官！陛下的隨行醫療官在哪裏？”
亞納見狀立刻回過頭來，對着不遠處跟在後面的一大群隨行人員大聲喊道，那邊的群龍也跟着有些小小的騷亂。
“不！我沒事。”江星瀾連忙阻止了亞納繼續召喚醫生的動作，開口說道：“我需要一個房間，讓我休息一下就好，不需要醫療官！”
亞納顯然心領神會，趕緊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龍皇陛下的顧慮。一個合格的領導人有時候必須要考慮自己的身體對國家的影響，偶爾適當隱瞞一下病情絕對是有必要的。
想到了這裏，亞納又開口對後面的隨行人員說道：“陛下沒事！大家不要緊張！陛下可能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隨行的龍群總算都放下心來，不過他們對身邊那些在科學官看來很是重要的科技成果指指點點的心情卻是沒有了。
看到一場小小的騷亂平息下去，多米尼克習慣性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側過頭和身旁的原本負責為龍皇講解的龍族科學官閑聊起來：“忘了和你說了，昨天升格儀式好像中途出了點差錯，雖然所幸最後還是成功了，不過看來龍皇陛下到現在還沒恢復精力啊。”
科學官倒是沒有多說什麼，雖然自己辛苦準備了很久的講解，絲毫沒有被人放在眼裏這種事即使是放在人類的身上也不好受，更不用說原本就高傲的龍族了，不過剛剛他面對的可是龍皇，哪怕他心裏再怎麼不滿也不可能說出來的。
再說他也明白，多米尼克這多半是委婉地在替龍皇剛剛的表現道歉，自然就不好多說什麼了。
於是科學官最後只是搖了搖頭，開口勸慰道：“多米尼克先生，您不需要在意這些，我理解的。畢竟升格儀式誰都沒參加過，也許要付出的代價確實比想像的還大呢。”
多米尼克點了點頭，他還是想隨便找一個對象訴說一下而已。因為拉魯克梅和歐卡斯等人的顧慮，其實他也有，只不過他的處境與亞納類似，都是龍皇的近臣。別看他們平時風光，一旦龍皇出了什麼問題，只怕第一批被肅清的就是他們。
因此，即使心裏懷疑，多米尼克甚至都不能說出口，更不能和拉魯克梅那樣暗中去調查了。
開玩笑，龍皇的行事風格沒人不清楚。要是這個龍皇是真的，你作為一個近臣卻去調查他，還想不想活命了？
而且，早上的時候他近距離和龍皇陛下交談過，也確實並沒有感覺出龍皇的狀態有什麼問題，更不像是假冒的。找這個無關緊要的科學官說這麼一句，更多地是在確認他自己的想法而已。
此時，隨行的醫護人員這個時候也已經上前，江星瀾被幾條龍護送着走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專供研究員們休息的房間。
看見至少有十條巨龍和自己一起走進來，瞬間將房間擠滿了一半，江星瀾不得不再一次開口，用命令的語氣吩咐道：“都出去，我想自己安靜一下！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懂嗎？”
亞納似乎還想留在房間裏陪着江星瀾，江星瀾趕緊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也應該離開。
對方只能無奈地退向房門的方向，然後在關上房門之前，開口叮囑了一句：“龍皇陛下，我們就在門外，有需要就召喚我們。”
房門關閉之後，江星瀾的神色頓時肅然。洞察了星球的未來史，對於江星瀾來說雖然好處更多，卻也無形之中給了他更多的壓力。
原因很簡單，烏洛波洛斯帝國現在作為統一了全世界的國家，絕大部分幻世龍族仍然沉浸在喜悅與樂觀之中，卻很少有誰意識到，這個國家其實在它最為輝煌時刻，就埋下了失敗的種子。
簡單概括一下，就是“內”和“外”兩個方面。
所謂“內”就是整個官僚機構的問題。原本的龍皇雖然確實算得上是博學多才，也可以稱得上是一代雄主，然而他畢竟不能預知未來，再加上他急着將整個國家帶上太空時代，幾百年下來走了不少的彎路、邪路。
比如說，為了最大化加強自己的勢力，龍皇曾經極力拉攏幻世龍族中的一些團體，然後去打壓另一些團體。而當這些團體漸漸強大起來之後，龍皇為了監督它們又要去扶持新的團體。
在龍族統一世界之前，這些團體還算是可以彼此幫助一致對外，但統一之後，一個惡性趨勢就慢慢產生了：各個內部小團體之間互相掣肘傾軋，各懷心思，要不是龍皇的威懾力足夠，只怕它們早就公開內鬥起來了。
除此之外，龍族內部還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牌家族與有權有勢的神職人員——這是也由於龍皇為了儘快確立獨裁統治，一手建立起無限教會並把自己包裝成神明化身這一行為帶來的後果。
固然讓自己兼任世俗領袖與宗教領袖，能夠最大化地提升威望，然而想要在短短几百年裏顛覆龍族原本的議會制，龍皇必然要藉助家族與神職人員的力量。
不用說，在龍皇的威望確立后，這些家族與神職人員的地位也隨之上漲，並變得更加難以根除。有時候即使是龍皇，也必須在一些問題上對他們妥協。
所謂的“外”則是種族問題。
沒錯，在這個國家裏，並非只有幻世龍族一個智慧種族。實際上這個世界中，加上龍族，總共出現過五個智慧種族——這方面倒是與一些奇幻類似——高傲的龍族、智慧的人類、古老的精靈、強壯的獸人和勤勞的矮人。
五個智慧種族在這個世界中彼此爭鬥的歷史長達幾萬年，如果不是龍皇的出現，說不定龍族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讓其他智慧種族臣服。
在這四個種族之中，精靈因為始終拒絕臣服，並且對龍族的威脅最大，已經在幾百年前被龍皇下令滅族。
人類則因為有着僅次於龍族和精靈的智慧，寧死不屈的人也少得多，所以目前的境況最好，絕大部分人類都是帝國的二等公民，只有極少數才是奴隸。
而獸人和矮人就要更慘一些，在龍族全面橫掃世界的時候，這兩個種族是反龍聯盟堅持到最後的種族，因此如今他們之中大多數成員都被貶為了奴隸，僅有少數表現出了足夠的價值與忠誠的人，才能成為二等公民。
對待外族如此嚴苛，原本的龍皇自然也是為了儘快整合外族資源，好在自己死前儘可能地將國家引導上復興之路。
不過這樣一來，種族矛盾的隱患便也埋了下來。
帝國目前分為三個階層：一等公民、二等公民和奴隸。
所謂一等公民，能夠享受着國家提供的各種社會福利，也擁有完全的政治權利與軍事義務。一等公民包括幾乎所有的幻世龍族和少數人類。
二等公民雖然在法律上也是自由的，但是沒有大部分的社會福利，同時政治權利也不完整，無法進入真正的上層社會。二等公民的主體就是人類，此外還包括一些犯過罪的幻世龍族，以及相對有用的獸人和矮人。
至於奴隸就不用多說了，在幻世龍族看來，奴隸能夠成為他們的私有財產就應該感激了，更不用說什麼性命保障……
可想而知，這樣幾乎就是按照種族來劃分社會階層的做法，會導致如今帝國內部多麼嚴重的種族矛盾了。
更不幸的是，由於三年前在一小部分人類的資助下，大量的獸人和矮人奴隸們聯合起來進行了一次大暴動，震怒的龍皇已經開始了對這兩個種族的鎮壓，糟糕的種族情緒已經蔓延開來，同樣也在暗中崩壞着帝國的秩序。
要知道，龍族一共才八百萬人口，人類、獸人和矮人加起來卻有數億之巨！種族問題處理不好，對帝國的影響實在太大。
總而言之，原本的龍皇為了抄近道，犯了很多錯誤，這些都是需要時間去糾正的，短時間內江星瀾也不敢對這些“既定國策”提出質疑和修改意見。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想辦法穩固自己的地位，打消掉別人對於升格儀式的質疑。
畢竟，在升格儀式里發生的事太過離奇，甚至連江星瀾都無法完全相信，他自然不可能對其他人說出來。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令所有人都忘掉那個倒霉的儀式，將自己認定為真正的龍皇，哪怕自己可能並不是龍皇！
但是有一些事情卻可以提前一些部署，至少在江星瀾看來，他必須要抓緊時間，給自己喜歡的這個文明爭取到更遠大的前景。
至少他寧可被虛境邪神或者那什麼黃昏天穹王庭幹掉，也不想被國家內亂幹掉……
“嗯……根據未來史所說，那個龍族科學官似乎可以用一用！”江星瀾快速地回憶了一下未來史，頓時有了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