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5次,才撒手人寰(4)
從這一天開始,杜月笙集中心智,一一安排他的後事,對於妻子、兒女、至親好友,乃至於服侍他的傭人,每一個人他都分別的有所交代,但是由於人太多;要說的話一時說不完,杜月笙只好利用他有限的精力,說一陣,又瞑目休息,養半天神,等到精神體力,稍微恢復,他又掙紮起來再說一兩句,因此,有人一次便聽完了他的諄切囑咐,有人則一等再等,將分為許多次所說的話,總加起來,才知道一件事情,一些叮嚀。家人、親友眼睛紅腫的,穿梭般來往於杜月笙的病榻之前,看他說幾句話都如此吃力,卻又一心急着要多講些,回想他揚威滬上、縱橫香港……一幕幕的撼人心弦往事,念及人猶是也,而洛鍾將崩,於是,一離開他的房間,竟無不淚流滿面,放聲一慟。8月6日下午7時,錢新之、顧嘉棠、金廷蓀、吳開先、采丞和陸京士,在客廳里屏卻諸人,密商杜月笙的遺囑。6個人一邊用飯一邊長談,當時杜月笙還在房間裏醒着,他頻頻關照不許任何人闖進去,打擾他們6位的談話。陸京士首先發言,他報告杜月笙這幾天裏所關照他的各項原則,他並且透露,當他在台北接到香港方面“病危速來”的電報,即已知道杜月笙的後事必須及早安排,他曾在一日之內訪晤了洪蘭友、陶百川、劉航琛、王新衡和呂光,向他們請教如何辦理杜月笙身後事宜。這時,他把這5位杜月笙知已友好所提供的意見也逐一的加以敘述。於是,由在座的6位參酌杜月笙本人所提出的原則,再加上台北好友的建議,接連起草了3份遺囑稿,一份是對於國家、社會的公開表白,一份訓勉子孫,一份則為遺產分析。其中最為家人戚友關心的,當然是杜月笙的遺產如何分配?由於當時沒有人曉得杜月笙究竟還有多少錢,因此,只能作原則性的分配比例,而比例則定為杜月笙的4位太太,和8兒3女,各獲遺產的一半為原則。4位太太平分杜月笙遺產的一半,8兒3女之中,則硬性規定未成家的比已成家的多拿二分之一。9點鐘,3份遺囑草稿均已擬妥,問過了杜月笙猶仍醒着,於是,6位友好和門人拿着3份遺囑稿一起進入杜月笙的房間。這時,孫夫人、姚玉蘭、孟小冬和杜月笙在港子女都在他的病榻之旁,或坐或立。於是,由陸京士宣讀3份遺囑的內容。杜月笙聚精會神,注意傾聽,他偶或打一個岔,修正若干字句,但是從大體上來說,他幾乎是全部同意。遺囑讀給杜月笙聽過了,經他允可,算是定稿。錢新之、金廷蓀、顧嘉棠,吳開先、徐采丞、陸京士又被指定為遺囑執行人,錢新之儘管是多年老友,杜月笙卻向來人前人後都尊稱他“錢先生”,金廷蓀、顧嘉棠是結拜兄弟,吳開先也是締交二十年的好友,徐采丞則為抗戰前後杜月笙的心腹智囊之一,陸京士為恆社的首腦人物,他跟杜月笙之間,一向情逾骨肉。杜月笙平生排難解紛,一言九鼎,不論什麼希奇古怪,複雜繁難的事情一到他的手上必可迎刃而解,全部擺平。惟獨他自己的公館裏面,大門一關由於太太有5位,子女又多,相處幾十年,難免也有牙齒碰了嘴唇皮的時候,要想絕對太平無事,當然是相當困難。8月6日之夜,堅尼地杜公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是決定遺囑,分配遺產的重要時刻,對於這些家屬來說,事關個人前途以及未來生活,其心情之緊張,注意力之集中,自是不言可喻,因此不免有人耽心,這一夜會有什麼議論爭執或意外風波。然而當陸京士朗聲宣讀遺囑稿,杜月笙略予修改就算OK,杜月笙時在香港的3位夫人,4子3女,居然悶聲不響毫無異議,一件大事就此風平浪靜的解決。等到僅列分配方式的遺囑當眾確定,杜月笙才從容不迫地說出他的遺產數額。他在交代了幾件家事以後,開口說道:“我只有一筆銅鈿,留給家屬作生活費用,這筆錢我是托宋子良先生保管的,數目是10萬美金。因為宋先生代我用這筆錢買了股票,多少賺着一點,大概有11萬美金左右。”這時,在場的人無不為之驚怔錯愕,誰也沒有想到,一輩子在金山銀海裏面揮之如土的杜月笙,他留給龐大家屬的遺產,居然只有11萬美金左右,摺合港幣,不過60多萬。3位太太,4兒3女分這筆錢,一個人能夠到手得了幾文呢?但是杜月笙對於任何人的反應,一概是置之不理,他說完了話,長長地吁一口氣,然後,他似老僧入定,輕輕地合上了眼睛。從8月7日這一天起,杜月笙沉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不過他沉睡只是為了培養精力,使他自己能夠妥妥善善地安排後事,而在所有亂雜如麻的事項之中,杜月笙最注意的還是他和知己友好之間銀錢的往來,賬目的清楚。人欠欠人,十萬百萬,在這般人里一向是“言話一句”,既不見賬目,又絕無字據,團此就必須由他自己“言話一句”而理楚了清。下午5點40分,杜月笙突然昏厥,有人跑過去把他的脈,驚天動地地一聲喊:“哎呀,杜先生脈搏嘸沒哉!”頓時,妻兒、子女便爆出號啕大哭,而在這時,又有人發現杜月笙的小便直在流個不停,於是便高聲地勸慰: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