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榮虛驚一場,兩個兇手被槍決(1)
早先,杜月笙決心離開上海,赴港避亂之前,曾經扶疾往訪黃老闆,力勸他的金榮哥預早為計,也跟他一樣,做避難香江的打算。當時,黃老闆推心置腹,向杜月笙吐露自己不得而已的苦衷,黃金榮說:“月笙,我老了,這些年來,我跟你的境遇不同,我是能不出門便不出門,能不動頂好不動。你算算,我今年已經80歲,俗話說得好:‘人生七十古來稀’,我活到了81,就已經多活了11年,今日死或者明日死,對我並無多大的關係。”黃金榮接下去娓娓細訴地說,自從他60歲那年正式宣告不問世事,安享余年,他生活的目標就只剩下每天抽幾筒大煙,上一趟澡堂泡一個浴,湊幾位牌搭子碰幾副銅旗。除此三者以外,復無他求,也非有此三項享受而不歡。因此,他堆滿一臉苦笑訴與杜月笙:“月笙,你替我想想,假使我去了香港,頭一樣,差館裏發現我抽大煙要捉。第二樣,你叫我到那裏去找碰銅旗的搭子?第三樣,香港沒有澡堂,能否容我這80多歲的人每天去泡趟浴,都是問題。何況,樹高十丈,葉落歸根,我已風燭殘年,能有幾年好活?好歹我也死在家鄉。”杜月笙聽他金榮哥說得如此剴切透澈,心知其意已決,也就不再勸了,卻是辭出來時,突然感到這便是最後的訣別,他忍不住灑了兩行熱淚。到香港堅尼地18號定居,他第一次聽到金榮哥的消息,上海來人說得繪聲繪影,言之鑿鑿:上海淪陷前夕,黃老闆惟恐炮火殃及,自曹河涇黃家花園遷居鈞培里老宅,逐日泡浴、碰銅旗、吞雲吐霧如故。**進了上海,起先倒還安然無事。但是數月以後,忽有一日,足有一百多人氣勢洶洶地直撲鈞培里,圍在黃老闆公館大門口,大呼小叫,揚言要把黃老闆家中打得稀爛。這時候,黃老闆精神矍鑠,大踏步搶出門外,面對着那一百多攘臂擄袖、瘋狂暴跳的強徒,黃老闆拉開嗓門便是聲聲怒吼:“我就是黃金榮,你們各位今朝來,阿是要把我黃金榮的家裏打爛!”多一半人被這白髮皤皤老者的虎虎生震懾,也有人雜在人群中喊:“是的!今天一定要打爛黃家!”“好!”黃老闆斬釘截鐵地一答:“要打爛,我自己來,現在我把大門關上,我自家來打給你們看!等會兒你們進來查,有一件東西沒打爛,你們儘管把我的房子拆了!”說完,他就命手底下人關大門,童顏鶴髮的黃老闆擄起衣袖,抄根門閂,就此要自己打爛自己的家。這時候,偏偏不知從何而來的‘調解者’隔扇大門之外,好說歹勸,高聲排解:“好啦,好啦,黃金榮已經知錯,看在他一大把年紀的份上,饒他一次!”緊接着,又有人來拍門,黃老闆氣喘咻咻的,親自把門打開,外面有幾個毛頭小夥子,張牙舞爪,指手畫腳,好生教訓了黃老闆一頓,一場毀家的糾紛方告有驚無險,化弭於無形,百把個窮凶極惡的人逐漸散去。黃老闆80多年來從不曾受過這大的侮辱,回到客廳,氣呼呼地一坐,足有半晌說不出話,他老淚縱橫,徒呼負負,那幾個毛頭小夥子教訓了他些什麼,也是一個字也都不曾聽見。隔了不幾天,又有**的幹部上門來,叫他“向人民大眾坦白”,黃老闆雙手一攤地問:“叫我坦白啥么事?”“你這一生的罪惡,”**幹部字字着力地說,”“請你詳詳細細寫份自白書。”黃老闆有意反抗,但是家中各人苦苦勸他忍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反抗是沒有用處的。”迫於無奈,他請位朋友寫了厚厚一疊的自白書呈上去,從此以後便坐立不安,提心弔膽地等候判決,其結果,是**派人來抄家,妙的是毛病還並不出在黃金榮的自白書上。黃老闆的二公子黃源燾有一枝自備手槍,又跟一位姓戚的諜報人員很要好,上海撤退,姓戚的有一大捆步槍存放在黃源燾住處。這件事黃老闆確實並不知情。“倘若是在黃老闆當權得勢的那些年,鈞培里黃公館,長短槍枝經常也有個五七十桿,這一大捆步槍,實在無啥稀奇。”杜月笙接口說。來人接著說:“不過**來了,情形不大相同。因此當從黃公子的那一枝手槍抄到了一大捆步槍時,連經過多少驚風駭浪大場面的黃老闆,居然也給嚇得目瞪口呆,面如死灰。“當時,**僅只把槍枝沒收,黃源燾則被帶了去問話,**對他倒也並不為難,招出來槍枝來源就此作罷。然而,正當祖、叔、孫三代,黃老闆、黃源燾和黃啟予之弟黃啟明衷心慶幸,逃過一場大禍,又數日,來了一份通知,黃金榮的自白書看過了,人民認為他有罪,所給他的處罰是每天早晨到黃老闆自家開的大世界遊樂場門口掃街。”“處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老態龍鐘的黃老闆開始在大馬路大世界門口手執長帚掃街了。消息傳出當日,也不知有多少人驟集街頭,黃老闆則面部毫無表情,一步一步地在掃地,矮胖身軀,彷彿一具笨重的機械。許多記者來採訪,來拍照,許多幹部圍在黃老闆的四周。這張黃老闆在大世界掃街的照片,刊登在上海各報顯着地位。”杜月笙一聽,馬上忽然問起管家萬墨林:“上海報紙為何多日不見?”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