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聽聞沈蘭池來了,肖氏出來接待。

肖氏對京中風雲一點兒都不清楚,也不知曉京城即將變天,她一門心思扎在自家一畝三分地里,只知道女兒將要嫁作太子妃,日後便是千萬人尊敬的娘娘了。

看到沈蘭池,肖氏心底怨恨依舊,只不過此時的她多了幾分傲氣,只拿鼻孔瞧人,「我說侄女兒,咱們桐兒要嫁的人可是一國儲君,你們大房就拿這點東西來添妝,豈不是笑話?」說罷,她挑挑揀揀着季氏備下的嫁禮,嫌棄聲不斷。

沈蘭池一句「愛要不要」險些出口,好不容易她才端起了笑,道:「桐姊姊做了太子妃,日後要什麽沒有呢?」

肖氏抿唇一笑,道:「你倒是會說話。」

瞧見沈蘭池的笑,肖氏便想到自己那至今仍是個廢人的長子,心底痛恨不已,再想到那被大伯奪去的家主位置,她更是鬱鬱不平。

日後自己就是皇親國戚,便是季氏也奈何不了自己,若是自己趁機磋磨沈蘭池,想必季氏也不敢說什麽!

她要沈蘭池在她面前低下頭來,嘗一嘗竹兒所受之苦!

這樣的念頭一起,肖氏便像平時磋磨沈苒那樣,對沈蘭池居高臨下地道:「侄女兒,你去給我倒杯茶來,切不可太過燙手,一會兒再給我捶捶腿。」

沈蘭池一聽,微微蹙眉。

肖氏自家的丫鬟站了滿滿一堂,她卻偏要自己來做倒水捶腿這等丫鬟做的活兒,這算是什麽事兒?

她笑了笑,道:「二嬸要喝茶?我這就去倒。」說罷,她斟了滿滿一杯茶水,端至肖氏面前。

肖氏見她如此聽話,略有一分古怪。可這是她頭一回在大房身上佔到便宜,不免有些洋洋得意,一邊伸手去接,一邊道:「你倒也是個聽話人,比我的丫鬟貼心多了,若是她們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放心……」

聽肖氏居然將自己與丫鬟做比較,沈蘭池嘴角一扯,不等她接到茶杯,便反手將整杯茶水傾瀉倒下,同時驚叫道:「哎呀!蘭兒手抖,二嬸沒事吧?蘭兒畢竟不是丫鬟,做不習慣這等事情。」

肖氏被熱茶水澆了個滿頭,尖叫一聲,跳了起來,急急忙忙拿帕子擦着臉。

沈蘭池這丫頭必然是故意的!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肖氏一甩帕子,指着沈蘭池的鼻尖破口大罵道:「你以為你和丫鬟有什麽區別?!你爹不過就是個鳩佔鵲巢的野種!真正的沈辛固早死了八百年了,你爹從前不過一介陪讀,又哪能擔得起安國公府的家業?」

沈蘭池聞言,陡然一愕。

見狀,肖氏終於稍微覺得吐了口怨氣,她冷笑着繼續道:「陪讀的女兒,不是丫鬟又是什麽?我家老爺於你爹有數次救命之恩,便是為了這恩情,將你給我做洗腳丫鬟,那也是應當的!」

沈蘭池雙眸大睜,心底一片震動。

難怪父親總是對二叔如此包容,難怪母親提及此事,總說「這事兒不能明說,若不然整個家便會散」,肖氏這番話,保不準就是真的!

「二嬸,此話當真?」沈蘭池問道。

「我何必騙你?」肖氏冷冷地道:「此事你爹娘俱知道,你若不信,回去問問你娘,或是你那好祖父便是。」

沈蘭池怔了一會兒,低下身子,道:「謝過二嬸。」

她躬身時眸光微動,手攥得死緊,似乎是做了什麽決定。

沈蘭池告辭離去,肖氏光是看着她的背影也能一肚子氣,更別說要假裝端着什麽好臉色加以挽留了,待沈蘭池走遠了,她一把將季氏準備的添妝之物盡數掃落在地,口中恨恨叫罵著。

沈蘭池離開二房,並未馬上回家,而是在街道上駐足許久。

半晌後,她才平定心緒,轉身對碧玉道:「你去找些市井裏的販夫走卒來,要能說會道、平日就愛說些市井傳聞的人才行,愈快愈好。」

碧玉一臉不解,但見小姐的臉色嚴肅得有些嚇人,她什麽都不敢多問,只得趕緊領命辦事去。

沈蘭池的思緒又轉了轉,父親遲遲不肯放下安國公府的榮華,怕是要把命都給賠上去,若要救父親一命,恐怕只能孤注一擲了。就算不是真的,那也要當成真的。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展笑顏,歸家去了。

過了幾日,西市等地的茶樓酒家忽地流傳起一件異聞趣事來,說是那安國公府的大老爺本不是大老爺,只不過是老國公在外風流時留下的庶齣子,後來頂了大老爺的名字,鳩佔鵲巢,領了安國公府的家業,言辭之間俱是同情沈二老爺的。

這流言愈傳愈猛,很快的,連權貴遍地的城東都有人開始暗暗傳開了。

沈辛固也聽到了這傳聞,他知道這消息必然是弟弟為了重新奪回家業放出去的。每每思及此處,他總是一陣惘然。

他曾待這個弟弟真心實意,卻未料到如今兩人嫌隙橫生已到了這等地步,再不是當年同被而眠、分衣而卧的沈良與沈辛殊了。

他繼承這家業,令安國公府成為楚京頭一號的權貴,原本就是為了報答父親與弟弟的恩情,後來會分家,那也是因為弟弟鬧得太過分,他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弟弟真的翻臉不認人,要與他放手爭奪家業,實在令他心寒。

這一夜,東宮又發召令,沈辛固卻稱病不出,只在自家院中來回踱步。

季氏知他心中憂慮,上前安撫道:「老爺,那些流言毫無根據,你不必放在心上。國公爺說了您是嫡長子,您便是嫡長子。」

她對夫君極是愛重,見他神情悵惘,心底也不好受。

沈辛固聞言,嘆道:「夫人,是我耽誤了你。」

季氏驚道:「老爺這是哪兒的話?」

沈辛固道:「我本是賤籍之後,一介私生子,連名分都不應有。而你乃是權貴季家之女,你我門楣如有天差地別,我原本是娶不得你的。」

季氏聽了,不由得笑道:「嫁人最要緊的便是順心,若是嫁的郎君雖權勢赫赫,卻一點兒都不貼心,那也只不過是換個地兒孤獨一生罷了。你瞧那陛下的後宮之中,多少女子皆是如此?夫君待我極好,也無三妻四妾,除了從前被那二房拖累之外,並無什麽不周之處。」

見她如此豁達,沈辛固感動又不舍地嘆道:「夫人不曾嫌惡我出身,令我倍生感慨,可如今我卻想另做一件令夫人生惡之事,心中未免有些愧疚。」

季氏問道:「老爺這是何意?」

「不知夫人可還記得,當初我問夫人,若是沒有榮華富貴,夫人可還願意與我共度此生?」沈辛固道。

「自然是記得的。」季氏答道,「當日我說,只要夫君兒女在身旁,便是粗茶淡飯也無妨。今日我依舊要說這句話,那些名利都是虛的,還是家人最緊要。」

沈辛固聞言,向來寡淡的面龐如同冰面破裂一般,露出了複雜神情來。他低下頭去,避着妻子的目光,有些哽咽地道:「我兢兢業業數十載,不過是為了報答沈家的養育提拔之恩,如今正經的嫡子不受我這份回報之情,我便覺得……有些不值當了。」

「老爺……」季氏輕喚一聲,心底亦是無奈。

權勢當前,也難為沈辛殊如此作為。

「若是我要將這家業交給二弟,夫人可會有所不滿?」沈辛固有些不安地問道。

要說不如意,季氏心底必然是有的。她非聖人,也對這權勢富貴有些執念,更何況她本就是從小金嬌玉貴長大的季家女兒,可看着夫君神色,她便不忍心說出那等話來了。

「只是個安國公府的名頭,我倒是不在意。」季氏想了想,又道:「就算是將安國公府給了二弟,憑藉老爺的才能,也必然不會真的令我過起粗茶淡飯的日子。可若是老爺不知上進,就此頹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見妻子如此洒脫,沈辛固心下酸澀,又道:「是我對不住你們母子。」

夫妻倆討論一陣,決定明日便去見父親,商議將家業交給沈辛殊的事情。

【第四十四章安國公不要爵位了】

沈蘭池這天白日去了西市,傍晚歸家時,馬車在東城門牌前被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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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是只紙老虎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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