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神不在的星期天
“這裏是與所有因果隔絕的外側世界，超越了所有可能的世界線，即存在又不存在，最靠近根源的時空。”
穆修雙手交叉放在下巴，擺出一個非常經典的姿勢。
“至於我到底是什麼人，可以看作是你的原型吧。畢竟你的存在就來自於我的一個想法映射到了諸天萬界、多元宇宙之中，最終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一個……想法？”
“是的，你已經發現了吧，你所在的世界的缺陷之處，不但是世界法則有所缺陷，就連世界中的生靈都有所缺陷……你們缺少了那部分最為重要的「真實」。”
少年打了一個響指，無盡的時光直接在他修長的指尖上蕩漾了起來，向莫宸展示從最初的奇點流出的多元宇宙，一瞬間帶着後者從最初的開始抵達了最後的結局。
“簡單地說，那就像是整個世界都是建立在數據層面上的矩陣，其中的所有事件、人物、現象都只是數據，始終不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說到這裏，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接著說道——
“而在這個基礎上，你就等於是我這個玩家建立起來的一個遊戲角色，是我在上層領域映射到多元宇宙的一個替身與代言，可以這麼理解。”
“……”
“……”
長久的沉默，只有時間在靜靜流逝。
“我之前的確是發現了，世界本身似乎缺少了某些最關鍵的法則支持，似乎每次運行到一定程度，錯誤也會積累到積重難返的程度。”
莫宸長長的呼了口氣，抬頭看着眼前的少年：“接下來系統就會直接崩潰、然後重啟……不過我之前搞不明白的是到底缺少了什麼。”
這件事有些難以接受，但是他也只能夠接受，況且對方說的也只是運用了比喻的說法，並不是說他真的就是一個遊戲角色，自己所在的世界就是一個矩陣。
只不過是一種比喻，可以讓他更好更快的理解情況而已，而且現在需要在意也並不是這個，他的心志沒有脆弱到這種程度。
“這個其實也很簡單，因為缺少了我，還有另一個人……不是什麼法則之類的，而是更加根本性的東西。”
對於這個問題，穆修非常平靜的說道：“就像是夢境必須要依存於做夢的人而存在，一旦做夢的人不在了，也就不會再有什麼夢境了一樣。”
“……”
“……”
“你的意思是說……整個多元宇宙都是你的一個夢嗎？”
莫宸有些愕然，即使早就有所揣測，但在此刻得到證實之後，果然還是覺得很荒謬，甚至是完全無法置信。
所以這一位果然是造物主？真正意義上的神？
這個世界也的確是神的居所？這座鐘樓也是他的至高之座？
“當然不是，因為不只是我的，還有她的。而且嚴格來說，也不是真正的多元宇宙，只是根據曾經的世界複製的藍本數據而已。很多素材都用了我熟悉的印象，包括那些神話……”
少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現在你們的世界只是一個虛幻影子，相對而言並非真實存在。況且這只是為了讓你可以更好地理解而已，並不是說整個世界就真的只是我們做的夢，你只要理解那個意思就行了。”
“不是，我當然明白這只是比喻了，但是你告訴我那有什麼區別？做夢的人醒來了，夢境就消失了，而你們要是不在了，世界也就……沒了？”
莫宸認真的考慮了一下，然後堅定地認為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沒有問題。
“好吧，不過你大可不必糾結這件事，畢竟對你來說還太遙遠了，你現在需要關注的應該是另外一件事。”
穆修想了想，似乎覺得也很有道理，所以不和這傢伙計較——
“既然你來到了這裏，那麼肯定就是拿到了查克切爾之鑰，它就是象徵末劫開啟的關鍵，說明距離下一次的輪迴不遠了。”
“所以……？”莫宸皺起了眉頭。
“所以啊，我剛剛抽空看了一下你的那個虛空渡船計劃，想法的確是不錯，但是沒有什麼意義，你沒有辦法靠它避開末劫輪迴……”穆修攤了攤手。
“這個我知道有些不切實際，也已經打算放棄了，大概只會讓一些能夠走得掉的人藉助它離開避難吧……”莫宸緊皺眉頭，這麼回答道。
“事實上，這同樣也不行，你們的主體都被困在始源宇宙之中，無法離開，每次輪迴一開始就直接被重啟了。所以才認為輪迴只發生在主世界，如果可以離開那個宇宙就能夠避開。”
穆修的語氣簡直像是毫無起伏的說道。
“但是實際上，重啟只是以始源宇宙作為開始，呈指數型擴散到整個無限世界，一切都會被推倒重來，重新洗牌，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不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的話，那麼一切都只是悲哀的徒勞，沒有任何的意義，也不存在可以逃掉的人。
所以逃避絕對不是辦法，只有直接去面對才能夠有一線生機。
“……”
“……”
又是一陣沉默，莫宸似乎在消化這個信息，他沒有生氣，也沒有動怒，因為明白這些都沒有意義。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要搞明白狀況，並且利用可以利用的機會，這也是最應該做的。
良久之後，他抬起頭來：“那麼你呢？你又是在為了什麼，或者說在追求着什麼？”
“我不為什麼，也不追求什麼，我想要的東西都已經獲得了，就像是你現在看見的那樣……事實上，就連你們現在的世界雖然說是一個幻影，但仍然得以存在的緣故就是我在維持。”
穆修淡定的回答道，“而且只要她不阻攔，我就是全知全能者，我想要做到什麼都能夠直接做到，所以你大可不必認為是我在曲折迂迴的圖謀什麼。”
“全知全能？到底是什麼樣的定義？”莫宸無法想像，也無法理解那種境界，即使他知道眼前的這一位很有可能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神。
——還有那個所謂的她，又是指代哪一位？難不成同一時間，存在兩位神，所以才互相否定抵消了絕對意義上的全能領域？
“什麼樣的定義？很簡單啊，我是阿爾法，我是奧米加；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初，我是終，是昔在、今在、以後永在的吐……全能者。”
穆修隨口說道。
“又或者說，這世間再無可管我之人，再無可拘我之物，再無我到不了之處，再無我辦不成之事……隨你怎麼喜歡，反正就是這樣類似的說法。”
“但是我聽說過一個悖論……”
“毫無意義，如果一個存在什麼都能夠做得到，又怎麼唯獨會被邏輯悖論所難住？我可以創造出「我舉不起的石頭」，也可以舉起「我舉不起的石頭」，能人所不能，連不能也能，這才是全能。”
說著，穆修又搖了搖頭，看了對面的人一眼：“其實理解不了很正常，也不需要去理解，說實話這也並不是你現在應該關注的問題。”
“好吧，那麼換一個問題，你可以阻止這場浩劫嗎？”莫宸在努力思索無果之後，也果斷地放棄了這方面的糾結，轉而直接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當然可以，但是沒有必要。”穆修淡定的回答道，“你們的世界是缺少了「真實」，沒有了做夢之人，夢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礎，而這個癥結就出在我們的身上。”
正是因為他和另一個人離開了，準備攜帶着自己完成的治世，超脫過去現在未來整個無限世界，所以現在的多元宇宙才會失去那部分「真實」，成為一個虛幻的影子。
畢竟做夢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夢境本身自然也就成為了泡影，理所當然的要隨之徹底消散。
現在之所以還能夠有一個幻影留存，就是因為穆修留下的後手，魔方作為連接世界外側的「孔」的容器，還能夠連接到這個世界，借用根源的力量維持一個虛幻的影子。
不過影子始終是影子，也許有着無數的宇宙位面，無量大數的平行世界，不計其數的多元時間軸，其中運行的天體、生活着的生靈都是確切存在的。它們自己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因為感到自己有血有肉，有意識能思考……
然而對於上層領域的存在來說，那仍然只不過是呈現在銀幕上的電影一樣，水中月鏡中花，夢幻泡影，絲毫都談不上什麼真實。
“……原來如此，因為神不在了，所以世界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嗎？”
莫宸總算是理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解所有的緣由，也知道了所有的因果，禁不住的苦笑了起來。
這件事很簡單，神捨棄了世界，造物主放棄了自己創造的諸生。眼前的這一位可以改變這一切，但是問題就在於他自己就是造就了這一切的原因之一。
“我可以直接從根本上改變這件事，對我來說其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對於無限世界來說就是會徹底被測定所有的可能，因為我的觀測而被確定了唯一的未來，不會再有任何的變數。”
穆修嘆了口氣，所以他只能夠做到這個地步，而不打算直接一步到位的解決問題。
——神不在的星期天。
可以說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所以他準備收手了，剩下的事情是屬於多元宇宙普羅眾生自己應該開闢的道路了。
神愛世人，但是能夠拯救人的……只有人自己。
“那我應該怎麼做？時間似乎不多了？”莫宸整理了一下現有的情報，感覺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而且既然你好像有辦法的話，那麼為什麼還要設定世界重啟的機制？”
“只是兩手準備罷了，你相當於是我的另一段人生的映射，只是沒有我的記憶。畢竟是某種意義上是小號嘛，所以也不強求一定要練起來，當然能夠通關自然是最好的。”
穆修不以為然的笑了起來——
“但是如果你做不到的話，我的打算是讓世界無限次毀滅重置，直到它積累足夠多的經驗記錄，通過這樣的方式來重新孕育出「真實」的土壤……”
“……”
“……”
莫宸聽明白了，但是卻希望自己沒有聽明白。
眼前的這人果然不像是表面那樣不靠譜與隨意，而是既有着對萬物不含偏頗的愛，也有着對應份量的嚴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