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機邊緣
前方的爭執似乎愈發激烈，而回應那些人的，則是另外幾個人的冷漠聲音。
同樣聽不明白，但是莫宸可以聽得出其中的那種公事公辦的嚴肅的命令式語氣。
雙方似乎在反覆爭吵着什麼事情那樣，最終……
砰！
砰砰砰！
一陣短促但是密集的槍聲響起，伴隨着慘烈的嚎叫，讓本來就下意識停下腳步，不再前進的莫宸，覺得自己心臟都突然停跳了一拍。
這種動靜，不管怎麼看都好，都絕對不是在說笑的。
莫宸腦子裏一片空白，只知道站在原地，過了足足五六秒鐘后他才回過神來，然後幾乎是不暇思索的便直接靠邊緊緊貼着牆壁。
他就這樣僵住了，一動也不能動，想要大叫，又不敢出聲，想要顫抖，身體卻又僵硬着紋絲不動——
無可抑制的恐懼已經成為了佔據着他此刻的整個大腦的唯一思緒，從背脊最尾端生出的寒氣迅速的佈滿全身，刺激着他渾身的神經。
這本就是非常可怕的突發事件，他也根本就沒有做好面對這種嚴酷的心理準備。
儘管在事前也多少考慮過各種可能的危險，然而想像之中的可能性與實際面對的事實，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就如同所謂的分娩的痛楚，很多人都知道這是屬於什麼“十級的痛苦程度”。
但是，從來就沒有真正親身體驗過的人，是無法理解這個“相當於十級痛苦的分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概念的。
雖然說，其實關於人體所能承受的疼痛限度與分娩疼痛的數值，很可能是一次網絡上的以訛傳訛，並無確鑿的醫學證據或研究做支持。
就連所謂的十二級疼痛等級指數，其實也只是杜撰的說法，但是理解意思就好。
那就是女性在生孩子的時候非常痛楚，是痛不欲生的那種程度，但是不管將這種痛楚謠傳或者杜撰為多少級疼痛都好，不管可信與否，沒有親自體驗過的人永遠無法真正理解。
——因為想像的，與現實的，始終是不同的。
莫宸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很多人都在電視上看到過槍擊、屠殺、恐怖襲擊什麼的新聞，也多多少少想過如果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又會如何應對。
但是這終究只是一種想像，當他們真的親自面對那可怕的現實的時候，就完全不同了。
否則的話，又怎麼會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難道只有你自己是鍵盤強者，那些遭殃了的人就都是相對的弱者？作為普通人大家都做不好的事情，你抄起鍵盤就上，就一定可以做得好？
這根本就沒有道理。
況且莫宸本身也沒有鍵盤強者的認知，他本就知道自己面對這種事情不可能做得有多好，之前想的也只不過是“過去了之後，如果遇到危險我就立刻回來”這樣的念頭。
但是沒想到的是，過來了之後一直都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直到他放鬆了警惕，現在才突然出現這樣的突發事故。
只能夠說，他本身就不是什麼身經百戰，有了覺悟的“戰士”。
莫宸此刻正在極力控制住自己，他非常想要轉身就跑，遠遠的離開這裏，想要衝回身後躲到那些人藏身的地點。
但是他知道，那樣子是錯誤的做法——現在拼一把還有機會，之後不說完全沒機會了，但也肯定非常渺茫。
因此哪怕再怎麼毛骨悚然，再怎麼驚慌失措，他也只能夠睜着眼睛，強迫自己依然站在這裏。
不能夠暴露自己，先隱藏起來，伺機尋找機會……然後，然後……
對了，這裏距離「門」所在的位置還有多遠，能不能夠繞路？
這是一個噩夢，但是並非隨時可以醒來，恐懼緊緊攥住莫宸的心臟與靈魂，讓他的腦中一片混亂。他只能夠這樣瘋狂的尋思對策，近乎粗暴的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錯，先搞清楚現狀再說！
他瞬間作出決定，猛地轉過身，然後又忽然站住，轉而變成了蹲伏下來的姿勢，小心而且謹慎的行動。
以龜速小心翼翼的移動到街道轉角處，莫宸盡量伏下身子，從一個較低的角度向外面看出去。
這還是他聽到那些人的說話聲音距離比較遠的緣故。
這一看，讓他的瞳孔猛然收縮，感覺到頭皮發麻——
遠處是那些士兵，也許是得到了什麼命令，正在設置關卡，封鎖道路。之前和他們爭執的那群人，應該是某些上流階層、精英人士，衣着光鮮亮麗。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一般的貧民、低級階層，最是知道怎麼樣才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護自己，他們活着就已經很是艱難，不會自找麻煩。
所以，那些衣着光鮮靚麗的精英人士、女士先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畢竟從莫宸這個角度看過去，也看不清楚，只見他們就這麼樣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鮮血潺潺流出，染紅了街道。
就像是一具具蠟像那樣，栩栩如生，卻偏偏就是沒有任何的生氣生機，只是死物。
莫宸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視力竟然這麼好，居然能夠看見他們驚恐扭曲的面容，大張流血的嘴巴，凝固死寂的瞳孔……
毫無疑問，剛才的槍擊無情的奪去了他們的生命。
靈魂已經從他們張開的嘴巴、流血的孔竅之中，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
“……”
自己絕對不能夠暴露，絕對不能夠從這裏過去了！
收回了視線，莫宸將身體藏回這邊的街道，一點一點的向著身後退去，同時在腦海之中斬釘截鐵的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不可能只有一條路，自己可以從其他地方繞過去。
他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什麼洪荒巨獸那樣，慢慢的轉過身，然後四下打量了一下，快速的尋找了一條狹窄陰暗的小巷子，身形飛快的鑽了進去。
空蕩蕩的城市，街道上寂寥無人，只有各個方向不時傳來槍擊以及爆炸的聲音。
還有電車在上空的帶電軌道上，疾馳而過時候帶起來的刺耳轟鳴。
……
……
莫宸儘可能的穿行在偏僻陰暗的巷道之中，時而謹慎的沿着巨大鐵管爬上到建築的屋頂上，尋找四周的“路標”，確認原來的路線方向，修正自己行進的計劃。
為了安全，他拋棄了直接原路返回的路線，結果就是必須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繞路。
一路上，他看見了無數惶恐不安、正在避難的人們，同樣看到了每條街道每個巷子裏都有屍體，一個個的都是死不瞑目的那種。
也許是被暴動的衛兵殺死了，也許是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趁火打劫。
整座城市無疑陷入了動蕩不安的戰火之中，這個時候依然在外面的人，需要承擔巨大的風險，但是莫宸卻是毫無辦法。
而且他也察覺到了，街道上巡邏的衛兵越來越多，自己的處境越來越危險。
剛才他們還只是勒令不許人上街，封鎖道路，還能夠交流或者是有那麼一點兒安全保障。現在，他們基本上卻是只要在稍微偏僻一點兒的地方，那麼就是見人就殺。
完完全全就是殺紅了眼，搶紅了眼的那種，本來維護治安的士兵，在此刻已經和匪徒沒有什麼區別了。
而且，都說藝術源於生活，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管莫宸再怎麼小心翼翼都好，他始終不是什麼潛行技能爆表的盜賊大師或者傳奇刺客，沒辦法在危機重重的城市裏有驚無險的殺出重圍。
每個關鍵路口都被封鎖，每個街區都有衛兵巡邏，甚至還有一些亡命徒趁火打劫，四處流竄，找機會作案，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安然越過一道防線不稀奇，連續越過三五道防線，也能夠說是好運氣。
但要說能夠從頭順利到尾，大家都是瞎子，只有他自己眼睛明亮、運氣好到爆棚……
這就純屬扯淡了。
因此，就好像是現在這樣——
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小心翼翼的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探頭看出去，直到確認轉角的巷道沒人，然後才躡手躡腳的貓着腰準備一口氣衝到盡頭。
準備是這樣準備的，他也的確是這麼做了，結果這一次，卻是他剛剛發力衝刺，跑到中途，就聽到了前面再次傳來動靜。
那是腳步聲和叫罵聲。
莫宸完全剎不住車，而且這個時候即使是剎住車也沒用了，他抬起頭來，幾乎立刻看到。
就在一陣罵罵咧咧之中，兩個衛兵裝扮的強壯男子一手握槍，一頭倒提着血淋淋的佩刀，從盡頭拐角處轉出來，滿臉的凶神惡煞。
該死！怎麼會這樣？！
他一下子瞪大眼睛，然後幾乎是不暇思索的直接加速爆發，側身從旁邊的一條巷道沖了進去。
雖然這會讓他偏離原來的方向，但是現在怎麼看都是保命要緊。要是這個時候不跑，或者是原地急剎再轉身跑回去的話，他懷疑自己會被直接幾槍射殺。
這不是開玩笑的。
這個世界的槍械類型不知道是發展到哪個階段的火藥武器，不過發展到的高度估計不是太驚人。但是在十幾二十米範圍內，只要是火槍，那麼殺傷力和準頭還是有保證的。
對面的兩個衛兵大概也是沒想到，剛剛轉過來，就看見一個年輕人向著這邊衝刺。
他們有些驚愕，也的確是過了足足半秒鐘才反應過來，並且兩人都是立刻就舉起了手中的手槍，手指扣上扳機，露出兇狠的表情與嗜血的眼神。
就像是他們不久之前剛剛做過的事情那樣，他們完全有膽量重複一次，甚至不是靠膽量，而是靠心中那股暴虐的快意。
主宰他人的生命，這種感覺是如此之好。
然而這一次的略微有所不同，他們發現自己耽擱的半秒鐘是如此的重要，以至於剛剛舉起手臂，對面的年輕人就已經無比迅捷的縱身一躍，加速跳進了旁邊的一條狹窄的路徑。
一下子就看不見了，只能夠聽到對方迅速奔跑遠去的聲音。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過迅速了，他們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迷惘了一下，然後互相交流了幾句之後，才殺氣騰騰的快步跑了起來，也追了上去。
……
……
莫宸發現自己的情況更加嚴重了。
在身後隨後有可能飛來子彈的威脅下，他慌不擇路的一口氣跑出去好一段距離，緊接着才發現如果繼續這麼下去的話，自己會徹底迷失方向。
這本來也正常，隨時可能被身後的敵人追上殺死的情況下，誰會考慮分辨方向，制定計劃？
只顧得上急急忙忙地急往前沖才是正常的，況且最重要的就是，他本來就人生地不熟，根本就沒可能知道自己在往什麼路線走。
不過他及時的反應了過來。
如果自己再這麼下去的話，一直都回不到「門」那邊，即使不被後面的人逮到，也只會在這座城市裏迷失方向，然後遭遇其他敵人，繼續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隨着時間推移，自己生還的概率就越發渺茫。
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