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長自滅的運氣
(低沉的聲音):黃嘯你在哪裏?
大嘴巴(巴結的聲音):快回來了,就快回來了,拜拜!
假期里,我帶着丫丫到中學同學航家裏玩,航的老爸老媽和丫丫一起用打氣筒給氣球打氣,然後在客廳里高高地拉了根繩子,和丫丫一來一往打球玩,老老小小又笑又喊又跳鬧成一團。我看着很感動,我自己的父母從來沒這麼陪過丫丫玩過,他們總是一個在卧室彈琴,一個在書房看書,丫丫呆在那個書香人家裏,像個野蠻小困獸,沒着沒落的。
我把這話和航的媽媽說了。航的媽媽說,嗨,這不是隔代嘛。當初航小時候,什麼都顧不上管她,別說玩了,功課也沒理過啊,好在航自覺,不用操心。我揭航的老底,您以為啊,當初她天天關在房裏是畫小人兒玩呢,作業跟本沒做,航每天早晨到校第一件事,就是抄我的作業,如果我寫了的話,我要是沒寫,她就等我抄了別人的,她再抄我的,她從不抄別人的,特專一。航的媽媽說,真的啊,一點不知道是這樣啊。我說,現在她畫畫有出息了,才能告訴您真相,真相一向都是過了有效期才能公佈於世的。您當時要知道了怎麼專心當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呀(航的媽媽是北京有名的胸外科醫生)。
我們當初,的確都是沒有父母管教的。我父母像航的父母一樣不知道,我每天是怎麼有一搭沒一搭地上課,挑三撿四地做作業,東抄西混地對付考試的。我們的父母把我們放心地交給學校和老師,然後全心全意地當他們的國家棟樑,我們真要是出什麼意外,也就出了。
現在丫丫上幼兒園大班,開始學拼音、算術還有英語,我每天晚上都盡量趕回來,花半個小時左右輔導一下基本上不開竅的問題兒童。如果沒及時趕回來,我就會接到這樣一個聲音低沉的電話,黃嘯你在哪裏?你怎麼還不回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丫丫開始對我直呼其名了。她就像我的小催命鬼兒,不分時間不分地點不分場合地催我回到她身邊來。這樣趕來趕去我就很疲憊,主要是精神上不放鬆。我是有點不相信自己有父母那樣的好運氣,放手讓孩子自生自長,碰巧這孩子混混混地還沒自長自滅了。
後記:丫丫上大班開始,就有功課了。我輔導她的時候,像當年我媽媽輔導我那樣沒有耐心。丫丫不是一個出色的孩子,如果得不到良好的教育,可能中等都達不到。我是非常不甘心地得出這個結論的,得出了就得面對,面對一個資質平平的孩子。我之所以還沒有喪失最後的信心,是因為我自己,同樣資質平平,現在不是也變成棟樑了嘛,至少是家庭的棟樑,我一個人支撐一個家,支撐得還不賴,有兩下子吧。回頭我的成長之路,偶然的因素特別多,負負得正的時候最開心。所以我祝願丫丫,也能在人生的關鍵時候,遇到相應的運氣,抵消自身資質的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