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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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寧總是有一點分不清仰慕、好感和喜歡的區別。
不過看着眼前的白襯衫少年,她確定,自己是喜歡他的。
白襯衫是陵中的校服。
陵中不乏養眼的帥哥美女,但她就是覺得,他是那麼多人裏面,穿校服最好看的那個。
應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因為在高三時,她已經可以和筱寒、陳昱大笑着模仿他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勢和大舌頭的發音。
後來書寧再回想起傅時,冒出來的第一個場景居然是高三那個下午,那個下午陳昱和筱寒的“模仿秀”。陳昱陽光照耀下帶着柔和光暈的側臉、筱寒帶着些許汗意的頭髮,和三人怪裏怪氣的聲音,都深深刻在她的腦海里。
“他就是一朵搖頭晃腦的太陽花!”陳昱大笑着喊出來。
但是她甚至有些記不清傅時的樣子了。
傅時成了一個面目模糊不清的符號,代表着她高中時代喜歡的第一個人。
而在從前,書寧只會覺得他的臉好看、腿好看、手指好看、就連走路時有些怪的姿勢都那麼好看……
覺得他的一切都好看。
喜歡一個人,當然是喜歡他的一切。
白襯衫少年叫傅時,很好聽的名字。
可是和“負十”“賦值”發音相似,所以在某些數學課上,總會響起滿堂的笑聲。
這個時候,書寧就會用筆輕戳傅時的後背——“哇,是‘傅時’法噯。”眼裏帶着未散的笑意。這時候,傅時也會回過頭來,眉眼裏俱帶着笑意——傅時是她的前桌。
那時的傅時和書寧總擠在一起聊天。
那時的書寧把這當作“彼時年少,你愛談天我愛笑”。
那時的書寧會搶走傅時買的書,一遍又一遍翻看,想像着傅時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翩然翻過書頁的情景。
那時的傅時總考全班第一,那時的書寧總考全班第二。
那時的書寧某天看見那句“每個班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間一定有故事”。
心中泛起的,是偷偷的甜蜜。彷彿小時候偷吃媽媽買回來的糖時的那種甜蜜。
都是那時了。
“那時”兩個字就表明,這一切都過去了。
書寧永遠記得高一夏天的那個晚自修。
那天她所有的偽裝都被擊碎,所有的完美面具都被那輕飄飄的兩個字摧毀。
那天起,她總覺得傅時看她的眼神裏帶着一股子鄙夷。
那天書寧其實是在和傅時漫談初中時代——傅時也是臨外畢業的。
雖然臨外的一年生活並沒有給書寧留下什麼美好的回憶,但是彼時彼刻,她慶幸着當年的自己鬧着要去讀臨外,慶幸着自己和傅時有着共同話題。
“你成績這麼好,為什麼我以前在臨外時沒有聽說過你的名字啊?”書寧帶着些好奇問。
要是早一點認識,說不定……書寧及時打住了自己的幻想,回到現實中來。
“啊,其實我聽說過你的名字。”
書寧心裏暗自竊喜,難道是我考年級第三那次?
書寧考了年級第三后,隔壁班班主任把她塑造成了學習的榜樣,在班上宣講她的事迹。
傅時卻只輕輕吐出兩個幾不可聞的字——“夾帶”。
書寧初時沒聽清,“什麼?”
於是傅時略略提高了聲音,“我說,夾帶”。
書寧覺得通體冰冷,如墜深淵。
她本以為這件事早已經湮滅在歲月里,無人記起。
此時距離作弊未遂事件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她也用了一年的時間讓自己變成那個想要的樣子,可是傅時輕飄飄的“夾帶”二字宛如一面照妖鏡,讓那個優秀、驕傲、富有靈氣的女孩一下子打回原形——原來只是一個作弊失敗的鄉下土妞啊。
真是卑鄙。
書寧好像從傅時眼裏看到了她熟悉的古怪神情。
和她從臨外的同班同學看見的別無二致。
但她還是保持住了面上的笑容,“哦,是這件事啊。”
傅時追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書寧支支吾吾,半天只憋出了幾個語氣詞,還好熟悉的上課鈴聲解救了她。
她心中鬆了一口氣,為自己不用編一個粗製濫造的借口鬆了一口氣。
她深刻地認識到了一件事。
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承擔后其果的。
不管是一天、一周、一月、一年還是一輩子。
所有的後果。
你都只能受着。
就算你已經悔過自新,就算你的檔案漂亮又乾淨。
你都得時刻準備着。
準備着惡果找上門的那一刻。
因為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