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最殘忍
剛走到門邊,吳天感覺身下空蕩蕩的,有一種弔兒郎當的感覺。
低頭一看,確實是吊著的。
先前在卧室研究身體變化,聽到水泡過的水果手機竟然還能收到短訊,吳天不由自主走出來查看,也沒有覺察到沒穿衣服。
收到母親八年前發來的短訊,心神激蕩之下,更是沒有注意這些細節。
要是這麼赤身跑出去,不被當成神經病才怪。
“啊——那邊有個變態……”
“哪裏?”
“對面四樓啊,客廳里坐着呢。”
驚呼聲傳來,吳天轉頭一看,對面那棟樓的窗戶邊,兩個年輕女子望過來,其中一人手中拿着望遠鏡,一副花容失色的樣子,但神情似乎很興奮。
我靠,這倆是偷窺狂吧,怎麼還有望遠鏡。
吳天趕緊起身,三兩步衝進了卧室裏面,嘭一聲把門關上。
“哇,好大一坨啊。”
“他不是變態!”
“嗯,真的不是變態。”
耳邊傳來那兩個少女的驚嘆聲,有些激動,有些雀躍。
吳天很無語,都什麼亂七八糟啊,感覺無法理解她們的思維。
找上衣服趕緊穿好,看了看衣柜上的破洞,吳天忍不住捏了捏拳頭。
不知道現在碰上那蜘蛛人,能不能打得過呢?
眨了眨眼睛,鏡子中的自己,似乎陽光帥氣了許多,要被自己迷住了。
“快看啊,對面那個大——帥哥又出來了!”
“大——帥哥啊,我喜歡!”
“你就喜歡大吧。”
“是又怎麼樣,難道你喜歡小啊!”
對面那兩個腐女還站在窗邊拿着望遠鏡偷窺!
兩人顯得很驚喜、激動。
吳天無語,這兩人整天沒事幹,專門躲在對面偷窺嗎?
來而不往非禮,吳天抬手豎起了中指。
“哇,他想幹嘛!”
“來呀,讓我感受你的博大,讓你感受我的精深吧。”
聽着對面傳來的嬉笑,吳天汗顏。
惹不起,惹不起!
吳天落荒而逃一般地出了門。
耳中還能聽到對面那兩個女子嘻嘻哈哈的打鬧嬉笑聲。
“現在的女生,怎麼這麼厲害啊。不過我喜歡!”
吳天感嘆,樓下理髮店旁邊有一家手機店,一個年輕老闆正坐在櫃枱後面的椅子上,低頭端着手機玩吃雞,嘴中還不停地“啪啪啪”地配着音。
“老闆,能換屏幕修話筒嗎?”
“能,三十分鐘!”
“這麼久啊?”
“嗯……”
年輕老闆頭也不抬,語氣很不耐煩。
吳天嘆了一口氣,決定不耽擱這傢伙吃雞,另外找一家店子看看。
剛要轉身,只聽年輕老闆發出“啊”的一聲慘叫,氣憤將手機往地上一丟,怒吼一聲:“靠,這什麼垃圾操作啊,氣死了!”
搖了搖頭,這老闆的火氣挺大的啊,難怪臉上留下了極為明顯的戰痘痕迹。
“你要換屏幕嗎,拿來,我給你換!”
年輕老闆沖吳天的背影喊道。
吳天回頭,將水果手機遞給了老闆。
“我說兄弟,這這機子進過水吧,要換總成!話筒也有問題?”
“嗯,要多少錢?”
“我勸你還是換手機得了,這木果手機都出到五代了,你這一代市面上連新機子都買不到。”
“木果手機?”吳天疑惑地看向年輕老闆,心些擔心,找他換屏幕修話筒有點不太靠譜啊。
“當然是木果手機,你看這裏有廣告呢!”
順着年輕老闆指的方向一看,牆上貼着一張廣告,一個衣着暴露的十八線女星手舉無邊框手機,大大的嘴巴張開,上面有一個對話框——木果手機,無邊框巨屏,最時尚啦!
還真是木果手機,吳天無語,搞了半天自己一直都錯了啊。
“呵呵,很多人都以為是水果手機,這很正常的。像什麼康帥傅、六仁核桃、王老先生、可日可樂、農民山泉等等,這些國內知名品牌,也是經常被人叫錯名字的。”
“好吧,你總結得很全面,在下服了,這手機要多少錢才能修好!”
“修是不能修好的,永遠都修不好了。你就住樓上吧?要不,你拿一百塊錢,這手機給你!”
年輕老闆說著,從地上撿起剛被他摔了的木果手機四代,拍了拍灰塵,遞給吳天道:“這手機我才用一年,號稱吃雞神機,結果吃個毛,我準備換五代了,這個便宜處理給你!”
吳天看了一下這手機,比自己那一代確實好很多,剛剛老闆摔那麼重也沒事,還是5.8寸高清大屏,一百塊確實很值。
“這怎麼好意思呢,嘿嘿……”
“那你放手啊!”
“既然你盛情難卻,我就幫你回收了吧。”
吳天飛快掏出一百塊錢丟在櫃枱上,一把將手機奪了過來。
“嘶——”年輕老闆發出痛哭的呻吟,笑罵道:“力氣這麼大,你是單身狗吧?”
“哈哈——老闆你這麼強壯,只怕也是資深單身狗吧。”
吳天訕笑兩聲,“謝了老闆,以後我會經常照顧你生意的。”
自從母親失蹤以後,吳天從西川理工學院得到了一筆八萬塊錢的撫恤金,另外母親有一張十三萬塊錢的存摺,但是吳天都沒有用過。
他一直存着這筆錢,希望等到母親回來還給她。
現在他的學費靠助學貸款,生活費則是靠打工賺取。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沒毛病。
正常情況下,一百塊錢是淘不到這麼新的木果手機四代的,這筆交易很划算。
看着興奮得意的吳天拿着手機走遠,老闆拿起櫃枱上的一百塊錢抄到褲袋裏,低頭看到手腕上淺淺的手指印,抬頭望向吳天的背影,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邊上樓,一邊將手機卡換到了新手機上,開機,這畫面完全不一樣,色彩也鮮艷真實多了。
吳天來不及細緻體驗新手機的效果,輸入母親的號碼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cannotbeconnectedforthement,pleaseredialter.”
冰冷的機械般的聲音傳來,吳天鬱悶,反覆撥打,卻一直無法接通。
一路走到四樓,回到房間內,吳天已經連續撥打了二十多遍,聽到的依舊是那個冷冰冰的聲音
心頭焦急起來,剛剛燃起的希望,就像被澆上了冷水一般。
在屋子裏舉着手機,在不同的位置不同的高度試着撥打。
結果依然不變。
吳天頹然坐在沙發上,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又將手機卡換回了舊手機上,試了試,還是一樣無法接通。
“靠,這也太不靠譜了吧,關鍵時刻掉鏈子!”
吳天氣得有股摔手機的衝動。
他接着又用舊手機撥打了客服電話,服務人員一直用溫柔的聲音問好:“您好,尊敬的吳先生,有什麼我能幫到你嗎?”
吳天放下手機,很想說我什麼要求你都能滿足嗎。
但他明白,自己的舊手機確實是話筒壞了,說了對方也聽不到。
事情很明了,之前母親聽不到自己說話,確實是因為舊手機話筒壞了的緣故。
而現在,母親又無法聯繫上。
操蛋的華夏電信,關鍵時刻掉鏈子。
吳天恨不得馬上闖到電信公司老總的辦公室,揍得他媽都不認識,能不能幹點靠譜的事情呢。
新手機接上充電線,吳天坐在客廳里,反覆撥打着電話。
他堅信,一定能夠聯繫上母親。
等了八年,他不希望再次錯過。
夕陽西下,街燈亮了,客廳裏面的光線變得暗淡,手機燙得像燒紅的鐵塊一樣,然後聽到的依舊是那個讓人抓狂的機械語言。
手指都酸了,吳天無奈放下手機,躺在沙發上雙手抱頭,目光獃獃地望着電視機柜上掛着的母親的照片。
難道又要失去和母親的聯繫嗎?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最珍貴的東西剛剛失而復得,轉眼間又再次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