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閑聊
翌日清晨，許瑤瑤和羅邦皓兩口子照例去鋪子，羅敘妍留在清風院中，不過她今天沒再坐在書房裏，而是站在庭院中，練了幾招白先生教給她的招式。
紅雅震驚的看着她，等到羅敘妍耍完一套下來之後，湊上前去，笑着問道：“大小姐，您這拳頭耍起來好生威風呢。”
聽着奉承的話語，羅敘妍淡淡的笑了笑，問道：“家裏可還有什麼人武藝高強？”
“有呀！”紅雅見大小姐願意同自己的說話了，心裏美滋滋的，趕緊說道：“大少爺會呢。”
羅雁懷？羅敘妍想到了那個沉默寡言、喜怒不形於色的少年郎，拍着手，滿是期待的說道：“我想同他比劃兩招。”
“……”紅雅以為自己聽錯了，“大小姐？您一個姑娘家的，還是別和大少爺動刀動槍了吧？萬一傷着哪兒了可不好呢，大少爺從小就跟隨着師父學武，刀槍棍棒樣樣精通，奴婢聽二夫人常常提起，大少爺在與皇子們的比試，有多精彩呢。”
“我也學過，怕什麼呢。”羅敘妍斜眼看着這個丫鬟。
紅雅抖了抖，乾笑道：“大小姐，您學這個做什麼呀？”
羅敘妍握緊了拳頭，在紅雅的眼前晃了晃，“一則是強身健體，二則是保護自己，三來……大約是見到壞人，就想揍一圈吧。”
紅雅目瞪口呆，看着羅敘妍的拳頭，不知怎地，腦海中浮現出這一拳頭打在自己身上的畫面。
她稍稍縮起脖子，“大……大小姐您可真是厲害呢……”
羅敘妍笑了笑，轉身來到一旁的石桌邊坐下，待月為她倒了一杯茶。
她道：“等有空了，一定要去找雁懷試一試。”
“嘿嘿……”紅雅只能傻笑兩聲，心裏盤算着要怎麼繼續和羅敘妍套近乎，只有取得了她的哪怕是一點點的信任，她在二夫人面前就算說謊話了，也會被信任的。
羅敘妍瞥她一眼，嘆道：“在家裏待着真是無聊，你們陪我說說話吧。”
紅雅愣怔了一下后，心中大喜，自己還在尋思着什麼找話來說，沒想到大小姐竟然如此主動了……不過，看着羅敘妍那一雙白皙纖長的手，她的心仍是一陣抖索，明白對付羅敘妍恐怕要更加小心才行。
羅敘妍又道：“綠蕎人呢？”
“她在收拾東西呢，奴婢來陪着大小姐說好吧。”紅雅忙說道，雖然綠蕎和自己算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了，但是在二夫人面前論功行賞的時候，她是希望能壓過綠蕎一頭的，不然兩個人看起來差不多的話，二夫人怎麼能看見自己的好呢？
羅敘妍也沒反對，點頭示意着她可以和待月一起坐在自己對面的石凳上。
紅雅昨天已經見識過待月是怎麼沒大沒小的和羅敘妍坐在一塊兒說話玩鬧的，當時心中對此還挺嗤之以鼻，想着大小姐一點也沒有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的樣兒。
但是，現在她能坐下來和大小姐說話，心裏不僅是得意，還有幾分喜悅。
這是不是說明大小姐在逐漸放下對她們的防備？
羅敘妍吃了一塊綠豆糕，細軟的糕點在口中化開，帶來甜蜜的滋味，可是怎麼吃也都覺得不及峽州城外的。
她嘆口氣，咽下綠豆糕后，對紅雅說道：“你們既然是清風院裏的丫鬟，以後都是親近的人了。這些天剛剛在家裏安頓下來，所以還沒來得及和你們多說說話，熟悉起來。”
“大小姐，奴婢明白您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呢。”紅雅意味深長的說道，希望羅敘妍能順着自己的話說出是哪些重要的事情。
羅敘妍點頭道：“是啊，鋪子裏的事情比想像中的更為繁雜呢。”
“誒？”紅雅眼光一閃，問道：“聽大小姐的意思，您在峽州的時候，也是幫着大老爺和大夫人做生意的？”
“是啊。”羅敘妍很坦然的點頭，這些天忙下來，明眼人都知道她們在峽州是做生意的，所以沒必要隱瞞着。
紅雅帶着好奇，一臉天真的問道：“大小姐，您在峽州是做什麼生意的？”
羅敘妍道：“祖上傳下來的家業罷了。”
她的態度有些敷衍，讓紅雅心生疑惑，感覺到許記的這份家業似乎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她抿了抿嘴唇，依然好奇的問道：“是什麼生意呀？”
羅敘妍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然後微笑着看着她，“與京城的相比，不值一提。”
“……”這樣的回答，更加加深了紅雅的猜想，可是羅敘妍這邊肯定是問不下去了，她只好奉承道：“大小姐會做生意，又會武功，可真是厲害呢！”
可事實上，她內心對大老爺一家人的鄙夷更深了一層。
這樣的人家出來的女兒，真的是一點也比不上二小姐她們呀！六皇子是眼瞎了不成？
看大小姐那拳頭耍的拳拳帶風，凌厲嚇人，是不好招惹的主兒，這樣的女孩子怎麼能成為皇子的妻妾？萬一哪天發起脾氣來，傷着六皇子，可如何是好？
紅雅眼珠子一轉，心頭竊喜。
又有事兒可以告訴二夫人了！
羅敘妍一手撐着下巴，看着紅雅，問道：“別光說我了，說說你吧。”
“奴婢……奴婢有什麼好說的呀。”紅雅道。
羅敘妍笑道：“不了解你一些的話，日後如何相處呢？你看待月，她的生辰，她的喜好厭惡，連她睡覺的時候喜歡仰躺着，還是側躺着，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我們的關係如此親近。”
“待月姐姐可真是好幸福呀。”紅雅趁機拍馬屁，“有大小姐這麼好的主子呢。”
“你現在不也有了。”待月笑嘻嘻的眨眨眼睛。
紅雅看看羅敘妍，裝出無奈的樣子，苦笑道：“奴婢家裏窮，上有一個姐姐，可下面有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爹娘哪裏養得起這麼多人，於是把奴婢和姐姐都賣進羅家做丫鬟了。當時，奴婢也才四五歲，一點點從粗使丫鬟做上來的呢，所以大小姐請放心，媽媽們都是從小教育奴婢規矩和怎麼做事的，絕對不會伺候不好您的。”
“你還有個姐姐嗎？”待月問道：“在清風院裏做事嗎，還是哪裏？”
看着待月的笑臉，彷彿一根刺扎進了紅雅的心裏，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發酸，努力地剋制住了，才沒有抬手去揉一揉，只是臉上的笑容變得慘淡，“奴婢的姐姐……在三年前過世了。”
“過世了？”待月捂住嘴巴，睜大了眼睛看着紅雅。
羅敘妍拍了拍紅雅的手，紅雅以為羅敘妍要代待月道歉呢，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不禁有些失落。
待月道：“對不住啊，我不知道這個事情……還請紅雅姐姐你見諒呢……”
紅雅瞧着她微蹙眉頭，有些擔憂的小模樣，忽然心思一轉，任由淚水充滿了眼眶，哽咽道：“待月姐姐不知情是正常的，我不會怪罪你什麼的，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有些心結已經打開了，只是……忽然想起姐姐，心中難免傷感了。”
待月趕緊遞給她帕子，讓她擦擦眼淚。
紅雅接過帕子，但是沒有用，繼續說道：“進了這深深宅院，規矩那麼多，媽媽們也特別的嚴苛，只有和姐姐相依為命，姐姐是奴婢在這個宅子裏最溫暖堅實的依靠。可惜，老天爺太狠心了，非要拆散奴婢姐妹倆。”
“呃……”待月看了看羅敘妍，尋思着要不要追問紅雅她姐姐到底是怎麼死的。
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問出口，畢竟那是紅雅的親人，再提起死因，如同揭人傷疤。
她正猶豫着，沒想到紅雅自個兒斷斷續續的說出來了，“奴婢的姐姐是個倔強的人兒，因為死活不同意二夫人做主她的婚事……最終鬱鬱而終的。”
她想博得大小姐的同情和信任，所以就算姐姐真正的死因其實與二夫人無關，也要扯到二夫人頭上，反正這件事也不可能傳出去，只要能夠得到大小姐的信任，那就足夠了。
待月道：“好可惜……”
紅雅一聽這嘴快的小丫頭沒有抱怨二夫人幾句，心裏有些失落，但很快調整了情緒，繼續說道：“奴婢是做下人的，生死都隨着主子，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待月拉住紅雅的手，輕輕地揉着，“紅雅姐姐，你放心，我們夫人和小姐都是大好人呢，不會將人許配給不喜歡的人的。要是哪天，你說你有喜歡的人的話，夫人小姐還會準備嫁妝，歡歡喜喜的送你出嫁呢！你看，我們夫人小姐多好的人呀？”
紅雅抬起頭，一雙淚眼看着羅敘妍，似乎在等待着她印證待月的話。
羅敘妍溫和的微笑着點點頭。
紅雅索性拎起裙擺，在羅敘妍面前“噗通”跪下來，帶着哭腔說道：“奴婢的姐姐要是遇見像小姐您這麼好的主子該多好呀……”
羅敘妍示意待月扶她起來，說道：“快把眼淚擦擦吧。”
紅雅見羅敘妍仍是不說一點兒二夫人的壞話，心裏更加不爽了。
她想了想，又說道：“奴婢會一直記得小姐您的好，一生一世都對小姐忠誠，盡心儘力地伺候好小姐。”
羅敘妍點頭道：“有你這樣忠心的人在身邊，我很高興。”
紅雅心中又是一陣狂喜，看來大小姐是真的開始信任她了嗎？
她道：“小姐這麼真心實意的對待奴婢，奴婢自然是忠心耿耿的了……小姐，在這個家裏，不管您遇到什麼危險，奴婢會衝到最前面保護您的……”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羅敘妍“噗嗤”一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羅敘妍道：“堂堂宰輔的宅院，能遇見什麼危險呢？”
“……”紅雅臉頰發燙，急忙搪塞道：“奴婢就是……就是這麼形容一下啦。”
羅敘妍看着紅雅，說道：“我知道的。”
紅雅稍稍安心，笑道：“小姐，您等會兒中午想吃什麼，奴婢去廚房吩咐廚子準備去。”
“好。”羅敘妍應道。
待月道：“我們小姐呀，最喜歡吃紅燒肉了，還有各種甜甜的糕點，對了，糕點裏面可千萬不能放蜂蜜的。”
“怎麼了？”紅雅好奇的問道。
待月嘆道：“蜂蜜雖是個好東西，可是我們小姐稍微多吃一些，臉上就會起紅疹子，所以平日裏格外的注意。這不還有幾日就要進宮赴宴了嗎？可千萬不能出了岔子，要多多小心呢。”
“這樣啊。”紅雅一副心疼的樣子，“小姐您可真是受苦了。”
“注意一些就是了，沒什麼的。”羅敘妍無所謂的一笑，理了理被風吹亂了的玉牌穗子。
紅雅的視線也跟隨着她的動作，落在了玉牌上，她已經聽說了羅敘妍身上所佩戴的玉牌，是六皇子親手相贈的，那可算是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了。
紅雅的目光有些閃爍，帶着幾分嫉妒。
一想到這是六皇子送給羅敘妍的，就有種暴殄天物的感覺的。
她搓了搓手，笑道：“大小姐的這塊玉牌，聽說是六皇子送的？可否讓奴婢見識見識？”
待月道：“紅雅姐姐，六皇子千叮嚀萬囑咐，說是這玉牌不許小姐離身的，所以除了換衣服，沐浴之外，小姐幾乎隨着戴着。”
紅雅的鼻子裏差點發出一聲冷哼，但及時的剋制住了，笑呵呵的說道：“那足以證明六皇子對小姐有多看重了。”
待月嬉笑道：“是吧是吧，六皇子可喜歡我們小姐了呢。”
“待月。”羅敘妍叫道，示意她別說了。
紅雅聽着有些刺耳，假笑道：“待月姐姐時候的對呢，小姐以後肯定是羅家最幸福的一個了。”
“我們都會幸福的。”羅敘妍輕聲說道。
紅雅心中很是無奈，怎麼感覺無論說什麼，就是找不出羅敘妍的一些把柄來呢？
她有些不高興了，但怕在羅敘妍的面前表露出來，忙說道：“小姐，奴婢看您的茶水快要喝完了，奴婢再給您沏一壺茶。”
“嗯，去吧。”羅敘妍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