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標》第一章1
一八四五年,一批騎在戰馬上衣着不整的美**人來到了這片荒涼的海灘前。一個頭戴牛仔帽的軍官望着面前浩瀚的大海,低頭看了一會兒手中一張印刷非常粗糙的地圖,對跟在身後的一個隨軍牧師說:德卡先生,看來我們再往西邊走的話,就會到一個叫中國的地方了。有海風吹來,風帶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兒。牧師深情地望着遠方的大海,說:這裏真安靜呀,願主的光耀與安寧普世永照於此。軍官笑着說:你不會今天晚上再譜一曲,獻給主吧。牧師摸了摸掛在馬背上的大提琴,說,我相信如果巴赫先生在世的話,他定能於此情此景中,在他的大提琴組曲中再添一首新旋律的。也許有一天,德卡先生,我們在那片松林邊上建一個教堂,每個禮拜日的上午我們的孩子們來這裏唱詩,下午舉辦音樂會。軍官擠了擠眼睛接著說:當然,教堂里還要配上一個聲音宏亮的管風琴。為什麼不呢,牧師說著從馬上下來,沿着海邊向那片松林走去。四年後,一八四九年秋天的一個黃昏里,太陽正在遠遠的太平洋中呈金球狀緩緩地跌進大海的波濤中。無數來自北加州淘金的人,帶着心中的**和手中的鐵鎬沿着海邊一路北上,繼續地尋找他們的夢想。遠遠地,他們看到了一片在風中搖擺着的松林。有人問道:這裏是什麼地方?當地人回答:波特蘭。有人指着北邊問:再往北呢?西雅圖。這裏發現過黃金嗎?沒有。當地人搖搖頭說:這裏只是一個小小的港口,好像還有一些音樂。音樂?淘金的人們問道。你們仔細聽,能夠聽到的。淘金的人們低頭側耳。果然,在松濤之中,他們隱約地聽到了鋼琴和提琴的聲音,在樹尖之上飄來飛去的......托馬斯.德卡已經閉着眼睛拉了有一個小時的琴了,懷裏的大提琴像個嬰兒般地貼在自己的胸前。聲音從琴腔里綿延地傳出,忽而顫抖,忽而掙扎,忽而跳躍。亨利.約克夫坐在牆角的一架鋼琴上默契地伴奏着。兩種交織着的琴聲低語着、呻吟着、糾纏着,沿着教堂的牆壁爬來爬去。黃昏里,有教徒依然坐在靜靜的教堂里,聽着從教堂旁邊一個小小的祈禱室里傳出的那如泣如訴的琴聲。太陽用它一天中最後的一點色彩把教堂點抹出幾點暗紅。在昏暗的光線下,有個穿着長袍的神職人員悄聲地來到了他們演奏的房間前,猶豫了一會兒后,還是慢慢地走開了。也不知拉了多久,托馬斯手中的琴弓漸漸地停了下來,於是夥伴的手指也慢慢地僵在了鍵盤上。"怎麼了,托馬斯?"亨利問道。"你說,這次音樂節我們倆能拿到獎嗎?"托馬斯將手中的弓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蹭着。亨利笑了笑說:"你呀,幹什麼都那麼認真。你要想,拿到獎怎麼樣,拿不到獎又能怎麼樣?關鍵是,我們在練習和演奏當中所獲得的那些快樂。"托馬斯說:"今年我們還是有可能得到二等獎的。畢竟比起去年來,我們之間的配合好得多了。想想當時我們準備德沃夏克的B小調一百零四號時,最後一個樂章的處理確實不太好。"亨利眼睛看着托馬斯,手指在鍵盤上調皮地跳動着。他搖晃着腦袋,面帶輕快的微笑。托馬斯站起身子,舉起手中的弓來,做劈殺狀地砍向了同伴的身子,然而就在弓弦觸到亨利的脖后的一瞬間,又一下子停住了。亨利快樂地笑了起來,說:"好吧,為了不辜負你的期望,在喝咖啡之前,我們把那個適度的快板再合一遍吧。"托馬斯也笑了起來:"亨利,我剛才甚至在想,我們兩個人即使都失業了,沒準也能在薩爾斯堡或納什維爾的街頭活下去。""絕對的。"亨利說完,低下頭,開始了他的前奏。托馬斯再次閉上了眼睛,並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就在這時,有人輕輕地敲響了他們的房間門。亨利的鋼琴並沒有停下來,托馬斯卻抬起頭來,看着房門。接着,房門被重重地敲響了。於是亨利的手也停了下來。托馬斯站起身來,拉開了房門。只見一個神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托馬斯,我想可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剛才他已經打來過一次了。""不會又是南希吧?""不,我想你周圍的人大概都知道,每個周末的這個時候,你都會在這裏練琴的。可這個人剛才就打過一次來的。""見鬼!"托馬斯說:"你讓他把電話留下來,一個小時之後,我會把電話給他打回去的。"神甫有些猶豫地說:"他對我說,讓你無論如何也要去接一下電話。""什麼人?""他說是你們的總裁。""他不是到紐約去開會了嗎?""對不起,"神甫強調說:"就我的理解,這個打來電話的人好像是你們克萊爾集團的總裁。"和亨利互相看了看后,托馬斯放下手中的琴,跟在那個神甫的後面,快步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