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沈書衍還沒去流水溪，杜庭便來找了他。
杜庭是來辭行的。
沈書衍並沒有挽留，只是鄭重的道：“救命之恩，絕不敢忘。”
杜庭眸光悠遠，神色冷淡：“這個恩情，不是我給你的。”
沈書衍看着他，淡笑：“無論如何，我都牢記你的大恩。”
杜庭定定的看着沈書衍：“關於你治你的病，你問我問得巨細非常，可為何從不問，我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西域，出現在你的身邊給你治病，還一路送你回到京城？”
沈書衍垂眸輕笑。
杜庭想了想，終究還是道：“我幫你治病，是受人之託。”
“我知道。”
沈書衍抬眸看着杜庭，眼角眉梢都有着溫柔的笑意。
杜庭微楞，見得沈書衍眼中的溫柔，他了悟了什麼，只道：“我無意中聽說，當初為了找我救你，她給年心跪下了。”
沈書衍僵住了身體，臉上的笑容定在臉上。
杜庭走了多久他記不得了，他只知道，有個女人，為了他給別人下跪。
那個女人，明明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那個女人……
他在無界鎮的時候時常偷偷夫人去看他，她以為他失聰失明便發現不了她，可她卻不知，他早已熟悉她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她一出現，他就能清晰的感覺到屬於她身上的味道。
那個女人，在他昏迷之後，把他劫走去了常青山，親力親為的整整照顧了他三個月，卻在他的病有所好轉的時候，讓人把他送回了京城。
這個女人……
沈書衍看向窗外的那一樹桃花，苦笑一下，“那麼在乎，卻能轉身就嫁人，你怎麼能這麼果決呢。”
流水溪的桃花開滿了整個山谷，放眼望去一片灼灼其華。
沈書衍坐在輪椅里，由流風推進了流水溪。
流水溪的張掌柜趕緊迎了上來，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侯爺。”
張掌柜原本是沈書衍的人，自從沈書衍把流水溪給了燕皎皎后，他也成了燕皎皎的人了。
再見到老東家，況且還是被自家東家踢斷了腿的老東家，張掌柜格外的殷勤，把沈書衍安排進以前他跟燕皎皎常住的閣樓，他道：“這裏您應該比較住得慣。”
沈書衍笑看着他：“有勞了。”
張掌柜連連擺手，臨出門前，突然道：“東家這幾日大概要來流水溪小住幾日。”
待張掌柜離開，沈書衍揚了揚眉梢，他看向流風：“這張掌柜是在給我透露什麼？”
流風道：“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您在三日前的婚禮上求娶燕家主之事。”
流風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沈書衍儼然成了人人同情的對象。”
沈書衍點頭，笑着道：“難怪張掌柜看我的眼神那麼奇怪。”
流風守在閣樓外，沈書衍休息了一下午，待到燈籠高照的時候才悠悠然的去了閣樓的後院。
那裏有一方露天的溫泉，那個溫泉，正是當初以衣裙威脅燕皎皎賣流水溪給他的那方溫泉。
他褪下衣衫，緩緩進入池中。
靠着池子邊沿，沈書衍閉上雙眼，感受着池中的溫泉水溫暖着他的四肢百骸，也驅除着他這幾日的疲憊。
“把衣裙放下，都下去吧。”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他猛然睜開眼，眼裏緩緩的浮起笑意。
燕皎皎這幾日心情還算不錯，連着三日處理完跟商請月交接的生意，她又跟三個孩子玩鬧了好半天，這才拖着一身的疲憊離開了燕宅，來到了這裏。
打發了伺候的丫頭，她打了一個哈欠，困頓的解着衣衫，待只有裏衣褻褲時，她才慢慢的步入溫泉之中。
然，溫泉水才淹到她的膝蓋處，透着氤氳的熱氣，她看到了好整以暇看着她的沈書衍。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轉身就要離開，可是，才轉過身，她就頓住了，這裏是她的地盤，憑什麼要她離開？
於是，她又轉過了身，冷淡的道：“這裏不是流水溪招待客人的地方。”
沈書衍看着她，目光帶笑，嘴角帶笑，就連聲音也是帶着笑意：“皎皎，真巧，你也在這裏。”
燕皎皎冷笑：“你信不信，我把你丟出去？”
“杜庭說我的腳在溫泉里泡着，會康復得快些。”他說得很無辜。
她卻氣笑了：“我竟不知道泡溫泉還有這樣的好處！”
沈書衍看着她，輕笑着：“你總不至於這麼絕情把我丟出去吧？”
燕皎皎眸光一轉，問：“杜庭說要你泡多久？”
“半個時辰。”
“好，我就讓你泡半個時辰。”
燕皎皎說完這話，飛身出了溫泉，拿起之前準備好的衣裙隨意的套上，然後，俯身拿起沈書衍的衣衫，就這麼離去。
沈書衍一愣，下一刻便聽到她揚聲的吩咐：“來人，把這衣服拿去給張掌柜洗了，什麼時候晾乾了，什麼時候讓他給沈書衍送去。”
待人應下，她又不急不緩的回到了溫泉邊上，雙手抱胸的看着他：“你不是想泡溫泉嗎？半個時辰怎麼夠，怎麼著也要泡久一些才是。”
沈書衍笑了笑：“皎皎，其實我在你面前光着身子出了溫泉，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他竟扶着池子邊沿，作勢要出溫泉。
“早知道你的厚顏無恥，所以……”她一笑：“來人。”
話音剛落，幾個侍女垂首出現：“東家有何吩咐？”
沈書衍的身子一頓，無奈的看着燕皎皎。
燕皎皎勾勾唇：“你不是要出來嗎？我等着。”
沈書衍好笑又無奈的縮在溫泉里，“誠然，我還不夠厚顏無恥。”
燕皎皎揚唇，“既然不出來，那就好好泡着吧。”
半個時辰后。
沈書衍苦笑道：“皎皎，再泡下去我就要脫一層皮了。”
池子邊上的燕皎皎坐在婢女們給她準備的軟榻上，優哉游哉的喝着茶水，吃着點心，手裏還拿着一本話本子，眼下正看得入神。
聽得沈書衍的話，她放下手裏的話本子，問身邊的一個侍女：“他泡多久了？”
侍女回道：“半個時辰。”
燕皎皎點頭，“陵一跟陵二怎麼還不來，按理說，他們應該早回來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