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半晌，碰了一鼻子灰的羅靜萱，轉頭尋找谷丹楓的人影，但場內，不僅不見他，連穎茜的影子也不見了；奇怪……剛才還和谷丹楓在討論畫展的細節，現在整個展廳空蕩蕩的，不見那兩個人的身影。

「穎茜小姐呢？」羅靜萱部着林啟明。

林啟明「哦」了一聲，回答道：「穎茜可能因為這幾天一直在奔波勞累，所以剛才身體有些不適，被谷先生攙扶回去休息了……」

羅靜萱愣怔了一下，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頭，隨後收起不悅，對林啟明說：「林會長，無情還是好好考慮我的提議，多為這些孩子作點實質性的幫助……」她說著，轉身向展廳外走去。

林啟明回神過來，連忙叫住羅靜萱：「羅助理，你去哪裏？」

羅靜萱回過頭來，對他一笑，「我也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通往畫苑的路，要經過一處山坡，羅靜萱加快腳步往前走，走着，走着一路跑步起來；遠遠地，她看到身材高大的谷丹楓臂彎里，抱着纖細柔弱的穎茜在走着，但還沒等她近前，他們就轉過一個彎，不見了。

看到谷丹楓懷抱里的穎茜的時候，羅靜萱的心像是被什麼蜇了一下，有些痛，十年前，她時常想着，十年後若是她再見到谷丹楓，她一定會避開他，因為他的不靠而別，傷了她少女的心；而如今，他們都已經長大成人，而且還結了婚，她不再想避着他，只想着能跟他多親近些。

偏偏不想他的時候，他就在她面前出現，可這時她心頭惦着他，他卻怎麼也不出現，她越等他、越想他，心裏就越煩，本來就不太好的脾氣，更燒成一把烈焰；羅靜萱心裏又急又惱，連忙就要奔跑上去，但就在她着急往前提腳的時候，腳踝卻猛地一扭，她忍不住痛得叫出聲來：「啊！」

她扭到腳了！她忍着痛，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去，但沒走幾步，她已痛得不住吸氣，她咬着唇，望着空蕩蕩的山路，心裏沒來由地一陣難受。

好不容易，羅靜萱才氣喘吁吁，艱難地一步一拐回到畫苑，她吃力地走到谷丹楓住的地方，使勁地敲門，裏面卻沒有人應聲；她不肯甘休，便用耳朵緊貼在門板上，像只覓食的壁虎一樣，趴着仔細傾聽裏面的動靜。

「你在幹什麼？」背後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嚇得羅靜萱幾乎從門板上跌落在地，她連忙定定神，對着身後忽然出現的人嘟起嘴說：「我沒幹嘛，只是想研究一下門板的花紋是什麼……這太有民族風情了……」

「門板上有花紋嗎？」谷丹楓嘲弄地指着木板門，羅靜萱定睛一年，面前的門板簡單而單薄，上面光禿禿一片，竟是個白門板！她的臉一紅，強詞奪理道：「我剛才明明看到有的……」

谷丹楓點點頭，「是，那門板上的花紋被我吃掉了……」說著，他雙手抱前望着羅靜萱，「你找我幹什麼？」

「我不是找你，我找穎茜……」羅靜萱下意識地就否認了，但她想想，卻又理直氣壯地承認：「對！我就是要找你。」

「你找有什麼事？」谷丹楓問羅靜萱。

羅靜萱有剎那間的語塞，但想起谷丹楓剛才和穎茜很是親密的樣子，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主泛上她的心頭，她看着他說：「老婆找老公，還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谷丹楓不說話，但羅靜萱還是感覺到，他若有所思的眼光正在盯着她，半晌，她聽到谷丹楓的聲音傳來：「你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和穎茜在一起，是嗎？」

「你……我……」羅靜萱的粉臉更紅了，「我才沒有吃醋呢！」不知道為什麼，任憑她平日裏那麼犀利睿智，但一在谷丹楓面前，她的思緒就會開始短路。

谷丹楓嘴角的笑意更深，他伸出手打開房門，房間裏空空無人，羅靜萱正探頭往裏看，谷丹楓在她身後，將她推進了房裏，轉身關上了門，「怎麼，又想捉姦在床嗎？」谷丹楓挑起眉頭看着羅靜萱，有意無意地將她困在門后。

「我什麼都沒做！你為什麼老是舊事重提？」羅靜萱惱羞成怒，她瞪着他問道：「既然你說我愛吃醋，那我乾脆就問你，你和穎茜到底是什麼關係？」

谷丹楓不置可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不說話，但又緊緊盯着她看，因為近距離，兩人可以互相感覺到彼此的呼吸，谷丹楓的眼眸中好像有隱約的火花，羅靜萱覺得自己的身上開始有些燥熱，谷丹楓好像呼吸急促了一些，但是他突然間鬆開了她，只是走到桌子邊坐下，專心地整理畫板，準備開始畫畫。

但羅靜萱卻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一瘸一拐地也緊追着谷丹楓，走到他的身邊，問他：「喂，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和穎茜到底是什麼關係？」

谷丹楓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這才注意到她受傷的腳，「你的腳怎麼了？扭到了？看來這麼多年了，你毛躁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改呢，總是照顧不好自己……」

「對！我還是老樣子，怎麼樣？我就是比不上別人，賢慧，也不懂得照顧自己，那又怎樣？」羅靜萱嘟起嘴生悶氣，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因為氣惱與委屈紅通通的，早已沒有當女強人的那種淡定與優雅，有的只是像小女生那般嬌嗔的模樣。

谷丹楓不由心中一動，他強壓下心頭對她腳傷的關切，只是冷淡地站起身來，隨意翻動着自己的畫袋，不想和羅靜萱理論。

但羅靜萱卻異常頑固，她盯着谷丹楓問道：「穎茜是你的誰？你告訴我啊……」

谷丹楓的動作停住了，他轉身看着羅靜萱，平靜地說：「同學、朋友、夥伴、知己……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了嗎？」

羅靜萱有些遲疑地問着谷丹楓，「真的嗎？」她渾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樣子，像極了要和第三者爭風吃醋的正房太太。

「那你要我說什麼？情人？相好？」谷丹楓搖搖頭，對羅靜萱說：「羅靜萱，你管太多了，我們不是有約定，結婚一年後……」

「你閉嘴！雖然我們曾有約定，但是現在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已經結婚了，所以我有權監管、探聽我老公的秘密！」羅靜萱瞪大眼睛，神情倔強。

谷丹楓聳聳肩，「隨便你猜測，但我和穎茜之前清清白白，也不怕別人揣測……好了，你可以走了！羅靜萱。」說著，他重重地坐了下來，在面前的畫板上，狠狠地用油彩塗抹上了一筆。

「不要，我偏不走！」羅靜萱不僅不走，還在谷丹楓的床沿坐了下來，此刻的她，再也沒有勾引他的興緻，只是和他賭氣；谷丹楓也不搭理她，兩人就這麼僵持着。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地敲響了，谷丹楓抬起頭來，問：「誰？」

「是我，穎茜，可以進去嗎？」門外傳來了穎茜的聲音，羅靜萱下意識地看谷丹楓，見他的神色都變了。

「當然可以……」谷丹楓回答門外的穎茜，給正琢磨着怎麼讓穎茜知道知難而退的羅靜萱，來了個措手不及。

門被推開了，穎茜款款走了進來，步履輕盈，神清氣爽，羅靜萱的眼盯着穎茜看，心想，這高山症原來和感冒一樣，一會兒好、一會兒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