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搞不懂愛情了

7、搞不懂愛情了

有些事就是這麼奇妙,有些人就是這麼傻。有些人以為自己知道一切,其實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有四個人,你,你愛的人,他愛且愛他的人,愛“他愛”的人,只有兩個可以獲得幸福,你會怎麼選擇?我選擇了自己。

不要說我自私,呵呵。幸福的女人從不介意別人讚美自己,不管他用什麼方式。

萊曼

最後一次見到阿毛是在我和小義的婚禮上。他是一個人來的,沒帶女朋友,他說她有些不舒服不能來。所以我還是沒能看到小麗的模樣,我還是不知道她是否比我漂亮,呵呵。雖然這已經不重要了。

我問他,你後悔嗎?他說不後悔,只是有點莫名其妙。當時我想,要是他說後悔,想帶我走,我就和他私奔,不管去哪,不管別人怎麼想,不管我當時是否還愛他。可是他沒有,他只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不後悔,只是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說實話,我倒是有點後悔,但我沒說。我不想因為我說的話而讓他改變原主意。他總是喜歡遷就別人。當然他也沒問我這個問題,看來他並不在乎我的想法。

還是從最開始講起吧,那時我還是個可愛的大三女生。雖然我現在還沒你想像的那麼老,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已不再年輕。

還記得那是個夏末的午後,武漢的太陽不那麼大了,暖洋洋地掛在天上。我搭車去華工。去幹什麼?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出門的時候太匆忙,忘記帶零錢,只有一元的硬幣和一些整錢。

“還差兩毛錢!”司機狠狠地對我說。

“能……能不能下次再給!我實在沒零錢了。”我站在那兒,像個正在等待判決的囚犯。

“嘿嘿,下次?下次怎麼給?你還天天等着坐我的車呀!”

“不是,這……”我一時覺得尷尬,不知如何是好。我想如果一名囚犯看見正在宣判的法官忽然笑了起來,心情大概和我的差不多吧。

“我替她給吧!我這兒正好有兩毛錢。”

“謝謝!”我身後上車的小夥子幫我投了兩個一毛的硬幣,清脆的兩聲把我從尷尬中拯救出來。我又想到了那個囚犯。一名從地底下或其他什麼地方鑽出來的律師把他從那個“皮笑肉不笑”的法官手裏救了出來,囚犯對律師說了聲謝謝,但囚犯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我在用不太擅長的邏輯思維來想整件事的時候,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的旁邊。他有意無意地從外面的位置坐到了裏面,我也鬼使神差地明白了些什麼,順勢坐到了他的身邊。

“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喔,沒什麼,我不喜歡放那麼多零錢在身上,容易掉。”

“呵呵。”我很淑女地笑了笑。

“你,是華師的?”

“你怎麼知道的?”

“哈哈,華師出美女嘛!”

一時間我說不出話來,不知是不是被那話甜的。

然後,我們很自然地作了自我介紹。

他是華工電子系的,和我一樣讀大三。他叫阿毛。

於是我開始打量他。他是那種很平常的大學生。T恤+牛仔褲,帥氣的短髮+近視眼鏡,笑起來燦爛得不行。一點也不符合我心中黑馬王子的形象。當然,這純屬個人評價。

“華工有什麼好玩的?”

“你沒去過?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的,除了伙食不錯之外,其他一無是處。”

“是嗎?”

“當然是……喔,你不能只看我這個片面,我是吃什麼,怎麼吃也長不胖的那種。”

“呵呵。”對了,他還特別瘦。

“其實我覺得,華師倒是個不錯的地方,有那麼多美女,還有那麼多樹。”

“嗯?樹?什麼樹?”

“非常適合談戀愛呀!要不怎麼說‘愛在華師’呢?”

“哈哈,‘地利人和’都被你說了,那天時呢?”

“哦對,還差‘天時’。夏天最適合熱戀吧,我想。”

“為什麼?”

“因為,現在是夏天!”

當時,我認為那是個美麗的暗示,它的下面有個很深很深的陷阱,一眼望不到底。但我還是跳了下去。不是因為暗示的美麗,而是因為,那陷阱名叫愛情。

下車的時候,他向我要電話號碼,我問為什麼。剛說完“為什麼”我就開始後悔了。我在想如果他說“算了”,我該怎麼辦呢?說實話,我開始有點喜歡他了。

但謝天謝地,他是個聰明的男生,很容易就找了個漂亮的理由。

“難道你不打算還我那兩毛錢了嗎?”他一本正經地說。

不久他就打電話給我,約我看電影,看那種最廉價的校園電影,在他們學校電影院。

我很生氣,並不只因為那是最廉價的電影——當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以前也有很多男孩子請我看電影——我說過,那時我是個可愛的女大學生——而在我看來看電影是最俗氣的約會方式,所以我一直沒有交到滿意的男朋友。我不希望他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更不希望自己的愛情就這麼夭折。我說過,我已經有點喜歡上他了。

當然,他又一次讓我意外了。

“你有男朋友嗎?”

“你說呢?”我常把這樣的問題拋回給別人,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說?應該有吧,我想。你這麼漂亮的女生應該有男朋友。”他很悲傷地說。

“呵呵,我還沒有男朋友。”雖然剛才的奉承很肉麻很俗套,但我愛聽。

“真的?那我現在可以追你嗎?”

“嗯?你說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是說我能不能追你,做你的男朋友?”

我什麼也沒說,微笑地衝進了電影院。可我被攔住了。票還在他的手上。

我無法進入電影情節,因為我在自己的情節里。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知道它來了,那是它的腳步聲。

我無法集中注意力,我在觀察。他很認真地看着,不願放過任何一個鏡頭。他以劇中人的旦夕禍福作為自己喜怒哀樂的原因。那一刻他看見了我注視他的目光,頓時我不知所措。然後他給了我一個微笑,在昏暗的燈光中依舊燦爛。

他答應看完電影後送我回學校,可那時已沒有公車了,我們只好另想辦法。打的是不大可能的,一個來回花的錢是電影票價的好幾倍。

於是他找來一輛單車。我第一次在晚上坐男生的單車回學校。

“知道今晚的月亮為什麼這麼亮嗎?”

“為什麼?”我斜坐在車后,雙手不知往哪放好。

“那是因為今天的太陽很大很亮,而月亮反射的是太陽的光輝。”

“唉,知道!知道!”

“為什麼嘆氣?”

“我還以為你有多麼浪漫呢!原來只是講述一個如此簡單的物理現象。”

“嘿嘿,那你知道太陽為什麼如此火熱嗎?”

“知道。因為在它的中心發生着劇烈的核聚變反應。”

“不對!它在和我的心爭奪……”

“爭奪什麼?”

“爭奪世上最熱的地方。”

“你很熱嗎?”

“不是。是我的心,它很狂熱,因為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什麼女人?”

“一個胖女人,她坐在我的車後座,讓我喘不過氣來!”

“呵呵……你!討厭。這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肉麻最噁心的話了。”我大叫着,我的雙手找到了合適的位子。

“是嗎?那我倒是很高興。”

“為什麼?”

“因為這會使你記憶深刻,永遠不會忘記。”

是呀,那句話讓我記憶深刻——一個胖女人,她坐在我的車後座,讓我喘不過氣來。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讓我記住了那句話,還有那個晚上,那個沒有月光的晚上。

然後我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我們頻繁往返於彼此的學校,一起出現在學校的食堂里。一個月下來,我竟然重了5斤。從此以後我就要求他來華師——華工的伙食實在太好,我不得不為了我的身材而犧牲我的胃口。周末的時候我們會去東湖或者森林公園。我總是坐在他的車後座上,看兩旁的風景一頁一頁掠過;然後找塊乾淨的草坪坐下,看書,聊天,睡覺,或是發獃。我給他念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他給我講我校園裏發生的搞笑故事。他很會放風箏,風箏飛得很高很高。我們就像兩隻快活的小鳥,在這個城市的邊緣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有一天,室友彭佳麗問我,最近怎麼老沒見我。我按捺不住心中的甜蜜,想和別人分享,於是就告訴了她我和阿毛的事。

當我告訴她阿毛是我男朋友的時候,她吃驚地瞪大了那雙小眯眼兒——阿毛竟然是她的初中同學!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

彭佳麗說我真不值錢,兩毛就買了去。我哈哈大笑,一點也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好。幸福的女人從不介意別人讚美自己,不管她用什麼方式。

我告訴了阿毛,阿毛說彭佳麗是他初中的同桌。於是我就開始八卦起來。我問阿毛,彭佳麗是不是你的初戀呀?她以前對你好不好呀?阿毛的反應異常強烈,我問他幹嗎這麼激動,他說怕我多心。我說我只是開玩笑而已。他笑着把我摟在懷裏說:“這並不好笑。如果你想讓我高興,那就得每天準時出現在我面前。”

彭佳麗和阿毛是初中同學,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而現在他們又重逢了,這似乎有點不可思議,讓人覺得緣分這東西是那麼的奇妙。

於是我有一個奇特的想法。

“你覺得我們有緣嘛?”我問阿毛。

“我們當然有緣,不然我們怎麼會在這麼大——的城市裏相遇,然後相知相愛呢?”

“你說我們的相愛是不是偶然的?……沒有那次相遇我們還會認識嗎?”

“不知道,”阿毛慢慢放開懷裏的我,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也許吧。你問這個幹嗎?”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阿毛。

我想讓我們再次變成陌生人,彼此誰也不認識誰。在茫茫人海中,看能否再次相遇,然後相知相愛。

阿毛說這個想法太瘋狂。對,是很瘋狂,但那有什麼不好呢?愛情本就瘋狂。

阿毛開始沉默。然後他答應了。

我一個人坐在回學校的車上,臉有些發熱。我很興奮。對於我的想法,阿毛的反應不冷不熱,既沒有拚命地讚揚,也沒有百般地阻撓,只是輕描淡寫地答應了。他應該欣賞我的浪漫和瘋狂,那些不只屬於男人;或是編幾個偶遇的故事講給我聽,我喜歡聽他講故事。可是他答應得那麼乾脆,這讓我覺得——很冷,更讓我害怕。這意味着什麼呢?我不知道。但如果我們真的成了陌生人,那就意味着我們的愛情要暫時死去。如果有一方不想讓它復活,它就會永遠死去。阿毛為什麼沒有反對呢?他不喜歡我了嗎?不會的,不會的,我們一直很好。是因為他堅信我們會再次相遇,然後相知相愛嗎?或是他對我的無理取鬧錶示沉默?明天會打電話給我?會的,一定會的。他一定在生我的氣。是啊,我真不該拿自己的愛情來開玩笑。我真是太傻了。明天他一定會打電話給我的,一定會的。好好睡一覺吧,明天早晨起來,一切都會過去。

那晚我一夜沒睡。

第二天我在寢室等他的電話,一天沒去上課,飯是彭佳麗幫我打的。我說我病了。我真的病了。可我等了一天都沒有他的電話,倒是室友們的電話一個也沒有漏——我成了室友們的接線員。晚上我作了個決定,明天一早就給阿毛打電話,如果他接,就馬上結束這個無聊的遊戲,如果他不接或不在……我不知道——那就讓遊戲繼續吧。

早上7點,我撥通了阿毛寢室的電話。過了好半天才有人接。

“喂?”一個慵懶的聲音。

“請問阿毛在嗎?”

“阿毛……不在。”

“你確定他不在嗎?”對方掛了電話。我猜他是繼續睡覺去了。

阿毛真的不在?他是不是睡在床上不想接?或是回家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就玩吧,是我提出來的,我應該高高興興將遊戲進行到底。

我有事沒事就去華工亂逛,在足球場邊發獃,去食堂吃好吃的飯菜。每個周末我都拉彭佳麗陪我逛街,直到腿腳酸痛。在網上我只和華工的男生聊天,結果一個電子系的也沒有。我不知道自己在幹嘛,難道這就是我要的愛情嗎!?

一晃就大四了,要面臨很多問題。重修,英語四六級,畢業論文,考研,就業,等等等等。我被搞得焦頭爛額。

然後我就遇上了小義,是我和彭佳麗逛街的時候遇見的,他也是彭佳麗的初中同學。我問彭佳麗上過幾所初中,她說只上過一所。簡直難以置信!

然後小義開始追我,我就問彭佳麗以前他們初中是不是有個女老師和我長得很像。她說沒有。還是難以置信。

有個人追,有個人疼,並不是什麼壞事。我也就順其自然糊裏糊塗地成了小義的女朋友,然後又順理成章漂漂亮亮地成了他的老婆。我和小義的愛情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但我知道他愛我的,也對我很好,這就夠了。我再也不是一年前愛玩愛情遊戲的小姑娘了。這就是成長吧,我想。可是想着想着我就哭了。

當然能找到小義這樣的老公,我真的很幸福!至少在別人眼裏。

對!最後,我和阿毛的遊戲終於結束了,因為我們終於認識了,在我和他的好兄弟小義的婚禮上。他們居然是兒時的玩伴!?其實可以想像得到——他們是初中同學。

呵呵,是不是很好笑?真的很好笑,真的!

阿毛

我一直沒告訴小義我和萊曼的事,也叫彭佳麗不要講。我不想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往事而破壞別人的幸福。

小義和萊曼,他們是幸福的。

而關於萊曼的那場遊戲,我也不記得當初為什麼會答應她,陪她玩那個無聊的遊戲。可能那天心情不好吧,不記得了。而現在,我甚至懷疑,當初那場遊戲是我提出來的。因為我也覺得我們的愛情太偶然了。

後來萊曼的消息都是從彭佳麗那得知的。

和萊曼分手后不久(對,我給那個遊戲取名叫分手遊戲。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們確實分手了),彭佳麗來找我,問我和萊曼是怎麼回事,我說就那麼回事,沒什麼好說的。

我突然發現以前的鋼牙妹不見了,站在我面前的是個大姑娘。

小義

能娶到萊曼這樣的好老婆,我還能說什麼呢?我說不清什麼是幸福,也許是因為我置身其中吧。

也不知道阿毛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沒有。我問他畢業了有什麼打算?能不能來幫我,我想自己開家公司。他說他已經和深圳的一家公司簽了合同,而且他所學的專業和我想開的公司不對口。我也沒再強求。畢竟這麼多年了,生活圈子不一樣,或多或少會有些隔膜,就算以前是鐵哥們兒。

那次,叫他出來喝酒。我告訴他,我逛街的時候遇見彭佳麗,然後認識了現在的女朋友,她叫萊曼。當時阿毛愣了一下。我還以為他們認識,後來想他可能是聽見彭佳麗的名字有些驚訝吧。畢竟彭佳麗追求過他。

彭佳麗也不知為什麼沒來參加我的婚禮,她說她病了,我不相信,我想應該是怕見到自己以前喜歡過的人會尷尬吧,哈哈。要不是因為和她的偶遇,我也不會認識萊曼;要不是她的撮合,我和萊曼也不會進展得這麼快。還真得要好好謝謝她呢。

兩段文字

那愛情究竟是什麼呢?我不知道,以前可能知道,但現在搞不懂了。

說實話,最後那次和阿毛見面,我已對他沒什麼感覺了,我只是痛惜我的愛情罷了。而對小義,只有感激,謝意,甚至習慣。

我多麼想回到兩年前,那個夏日的午後,武漢的太陽不那麼大了,暖洋洋地掛在那兒……至少那時的我知道愛情是什麼。現在呢?

愛情只是懷念。

生命中充滿着偶然和必然。

很容易想到,遇到一個漂亮且善良的姑娘,每個男人都會愛上她,無需其他條件。所以,如果有一個漂亮且善良的姑娘,我必然會愛上她,這是可靠的。問題就出在相遇上。如果相遇是偶然的,那麼愛情也是偶然的。比如說我遇上了一個好姑娘,愛上了她,有了愛情;偶然即不確定,也就是說我有可能遇上另一個好姑娘,我還是會愛上她,而且同樣愛得真切。愛情失去了特定性,也就不那麼重要了。我愛上的是好姑娘,而不是哪一個好姑娘。偶然的愛情,僅僅是人生遊戲中各種不同力量的僥倖結合罷了。

必然的相遇則不同。如果相遇是必然的,那麼愛情也是必然的。必然給人安全感。

我只是不知道偶然和必然如何界定。難道兩次偶然就是必然嗎?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偶然!

什麼是必然的?時間是必然的。

對話

“你看過‘百分之百的女孩’沒?”

“是小說?……誰寫的?”

“村上春樹。”

“沒看過……講些什麼?”

“講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偶然相遇了,然後彼此相愛,認為彼此是對方百分之百的愛人。”

“呵呵,然後呢?”

“然後他們分開了,因為男孩不知道夢想如此輕易成真是否就是好事。一年冬天,兩人都染上了那年肆虐的惡性流感,也都因此失去了記憶。”

“啊……”

“但最後他們又相遇了。”

“然後呢?”

“然後?沒了。”

“沒了?”

“沒了。

“真的沒了?”

“真的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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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一般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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