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曦微光
洶湧的幽水河發源於燕然山脈，這座橫亘整個北疆東北端的龐大山系給幽水河帶來了天量的水源，山中元氣充沛，讓流淌的河水彷彿都帶着絲絲的靈動，青碧色的大河蜿蜒數十萬里，從東北而來至北疆中域滄溟山附近匯入滄水然後折返南部易水城附近入海，這條縱橫數十萬里呈之字形的大河沿途匯聚了無數的支流之後，河面變得更加寬闊，水量也變得更加豐富，讓這條大河在整個五行界都享有盛名。
滄溟山，位於幽水河之字形的中間點，此地為整個北疆的第一峰，山勢險峻，地形複雜，傳說是當年北方玄武神顯化的所在，自古為北疆最鍾靈神秀之所在。因為地處北疆中部，幽水河至此轉了一個大彎，河水流速變緩，經過千萬年的衝擊，給此地帶來了一片衝擊平原，也帶來了勃勃的生氣。
時隔火山噴發三天，之前那場變故來得快去的也快，雖然最後火山被神秘力量所封印，但是在北疆那些頂尖存在看來卻透着絲絲的蹊蹺，所以這些天往來於幽水河流域的人越來越多，個個都在尋找其中的原因，甚至不少人還深入山區各個大小部落想要了解為何無緣無故突生變故，是否是異寶現世。
晨曦微光，預示着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在一片偏僻的河灘上，一個少年被河水衝到了岸邊，靜靜的躺在那裏，透着清晨柔軟和煦的陽光，伴着遠處潮起潮落的幽水河，有着別樣的光景。
“那邊有個人。”河邊的沙灘上，突兀之極的傳來了聲音，只見遠處走過來幾個人，穿着統一的玄水服飾，看樣子不是塵世中人，倒像是傳說中的修士。其中一個頭上長着一個雪白獨角的年輕人走近幾步將少年的身體翻了過來，用手搭了搭心臟和口鼻，點了點頭道：“還有口氣，就是之前受了傷，而且看這模樣倒像是在河裏泡了好幾天，體內還有不少積水。”他的話剛說完，和他一起來的另外一人指着不遠處道：“那邊好像還有一頭靈鹿活着，不會他們是一起被河水給衝過來的吧？”
“微光，先把這孩子救活，我去看看。”這幾人為首的是一個女子，身着宮裝，溫潤如水正是青春年華，手持一柄長劍，她在那頭靈鹿的身上發現了一個燒焦的傷痕，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點了點頭道：“靈秀你們三個人去繼續探查，微光你帶着他跟我回山。”
女子的話讓大家疑惑不解，但是離她最近的靈秀顯然看到了剛才她的神色，點了點頭帶着其他兩人離去，留下女子和微光在此地。
“先別問，救活要緊。”微光就是那個長着雪白獨角的年輕人，此時疑惑的看了女子一眼剛要說話就被打斷了。而隨即女子摸出一枚碧綠色的藥丸塞進了少年的口中，跟着伸手捏了一個奇怪的法決，只見得一瞬之間一股奇異的力量緩緩拂過少年的身體，猶如春風拂柳潤物無聲，但卻讓少年的身體詭異之極的漂浮了起來，自動在半空中盤膝而坐，與此同時剛剛服下的藥丸也彷彿被這股奇異的力量迅速激發，化作一股暖流快速在少年的體內流轉一周，只聽得隱約之間聽得一陣噼啪的聲音在少年的體內響起，之前體內的一些內傷被這股藥力沖刷之後，淤血開始逐漸散去，連帶着周身都綻放出絲絲清輝。
“師姐好大方，這可是清風散，都能給他伐毛洗髓了。”微光在旁邊看着少年身體發出的異樣微微一笑，泛着碧綠色的眼睛帶着一絲好奇笑道，伸手朝旁邊的靈鹿一招，只見那隻陪伴少年靈鹿出現在他身邊，一股碧綠色的能量肉眼可見的從微光的掌中發出，輕輕拂過，靈鹿頓時發出一聲輕叫。
“你們人類的體質就是不行。”微光搖了搖頭剛要繼續說話只見得少年忽然噴出一口淤血，緩緩的睜開眼眸。
“好吧，當我沒說，這個人類倒也不錯。”微光有點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獨角，伸手一擺，少年的身體也隨着他的手勢緩緩落地，“小娃子，你叫什麼名字？你從哪來啊？怎麼傷得這麼重？”他本來就是頭上頂着獨角，碧綠色的雙眸，臉色白的有點滲人，此時強行裝作和藹可親的模樣看着少年問道，那模樣似乎有些滑稽。
少年顯然有點發矇，轉頭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和眼前的這兩人，大眼睛之中閃爍着迷茫，搖搖頭茫然道：“我叫夜於期，這是哪？我怎麼會到這的？”
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宮裝女子倒是心頭一動，但是微光卻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獨角嘆息道：“完了師姐，這小娃子八成是摔傻了，沒救了。”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見到夜於期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早已經是郭衣百結的獸皮衣裳大眼睛一瞪懟了回去，“你才摔傻了？你們全家都摔傻了，我沒摔。”
“呵，看樣子還沒摔傻，很好。”微光被夜於期的話給逗樂了，拍拍手笑道：“人族的少年，跟我走吧，帶你去吃東西，吃完了哥哥有話問你。”
“好了，他就交給你了，我要去回稟宗主。”宮裝女子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夜於期之後身形一展整個人忽然飄飄搖搖的飛了起來，朝着遠處高聳入雲的滄溟山深處飛去。
“姐姐原來是神仙，會飛啊。”夜於期看着宮裝女子的身形快速消失在天際間，忍不住就要跪下去磕頭，旁邊的微光一伸手拉着了他哈哈笑道：“別別別，別亂動，告訴我人族的少年，你想不想做神仙啊？”
夜於期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看了看微光道：“哥哥你也是神仙嗎？我可以當神仙嗎？”
“可以，只要你聽話，我就教你當神仙。”微光見到這孩子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煞是好看，忍不住摸了摸獨角，大包大攬道：“走，哥哥帶你去仙家府邸去做客，給你吃好吃的，都是仙府奇珍哦。”說完之後牽着夜於期的手同樣是拔地而起，身形閃動間快速進入滄溟山的深處，而在他們消失后不久，之前被微光救治過的那隻靈鹿緩緩睜開眼睛，再次輕叫一聲。
夜於期剛剛好奇的看了看身邊極速掠過的風景就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在一片雲朵之中，但是下一刻又快速穿過這塊雲朵身形進入真正的滄溟山地界。只見遠處的崇山峻岭之間赫然漂浮着無數的宮殿、亭台樓閣，飄飄寥寥散佈在這片北疆聖地之內。而這些宮殿樓閣之間一塊塊白色的雲朵組成了一道道泛着金黃色邊角的通道勾連彼此，上面不時有人走過。
“怎麼樣，人族的少年，嚇傻了吧？”微光見到夜於期一副痴傻的樣子哈哈大笑，在半空中忽然一抖帶着夜於期穩穩地落在其中一座名叫微光閣的宮殿之中。
“飛羽，帶着這個小傢伙去梳洗梳洗，給他找一套好點的衣服，吃點東西然後帶他到紫雲居找我。”微光落下身形之後微光閣裏面頓時快速出來兩名少女，微光擺了擺手示意其中一名梳着彎月髻的少女吩咐道。
“少年，跟這位小姐姐去吧，一會再教你修仙。”微光將夜於期扔給飛羽之後轉身朝着旁邊一座殿閣飛了上去。
“嘻嘻，少年，跟着姐姐走吧。”飛羽見到微光的身形消失頓時走過來好奇的打量着夜於期笑道：“飛鴻，你看這少年長的還真是清秀啊，看不出來咱們家主人什麼時候在外留情居然生出一個模樣這麼俊俏的少主了。”
飛羽的話讓另外一個名叫飛鴻的少女也走了過來，兩人都是將夜於期當作奇特的生物一樣好奇的打量着他，飛羽還伸手摸了摸夜於期的小臉頰，這個動作讓夜於期連連後退，大眼睛中泛着羞澀。
“嘻嘻，他咋還靦腆起來了？這也不像主人的風格啊。”飛羽一邊帶着夜於期往旁邊走去一邊繼續調笑道：“少年，你是不是主人的子嗣啊？怎麼以前也沒聽說過呢？這要是讓晨曦宮的人知道了主人有私生子，搞不好咱們的主人要吃虧啊。”
“主人都不怕，你怕什麼？再說兩宮又不是沒打過，要我說啊，都是主人心態好，每次都讓着晨曦神女，不然的話咱們微光閣也不會老是被其他各殿弟子笑話。”飛鴻有點不忿，皺着細長的雙眉噘嘴道。
“好了，別光顧着說話了，少年，來，那邊是化生池，你去裏面好好洗洗，我去給你找一套衣服。”兩個少女唧唧咋咋說了個沒完，夜於期也插不上什麼話，只好低着頭跟着她們往前走，三人來到一片飛流瀑布面前，飛鴻指着瀑布下面的一個蓮花狀的水池笑道：“少年，要是不會洗的話，姐姐可以幫忙哦。”
夜於期本來還打算道謝的，結果被這句話嚇得直接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飛羽見此拉住了繼續調笑的飛鴻道：“少年，去吧，這化生池可是我微光閣採集滄溟山靈泉移植過來的，有伐毛洗髓之功效，快去吧，對你身上的傷有好處。”說完之後拉着飛鴻轉身而去。
兩人走後夜於期看了看四周，砸了咂嘴，感嘆了一句做神仙真好，脫下身上的獸皮衣服扔到了一邊，走進了化生池。
這化生池果然如剛才兩個少女所說確實有不一樣的效果，夜於期剛剛躺了進去，就發覺水中似乎有一股奇異的暖流緩緩的滲透到自己的身體裏，暖洋洋的讓夜於期差點舒服的叫出聲來。不過隨即他也發現了異狀，自己的身體周圍的水流明顯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圍繞着自己漸漸形成了一個旋渦，彷彿自己的身體在吞噬水中的某種東西，而且隨着旋渦的形成，一股渾濁的污漬也開始從體內順着周身的毛孔往外排除，與此同時一股惡臭也隨之翻騰起來。
這一幕讓夜於期大吃一驚，急忙開始往瀑布的方向遊了過去，他還以為水底有什麼東西腐爛了呢。自小在深山之中長大，自然是明白如果有什麼東西在水底腐爛被攪動之後會泛起惡臭。但是讓他奇怪的是到了瀑布邊上藉助着瀑布水流的沖刷，這股惡臭卻更多了，而且沖刷自己身體的水流也變得更加渾濁，更要命的是自己體內原本因為化生池水帶來的那股舒服的暖洋洋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周身彷彿同時被無數根針扎了一樣。劇烈的疼痛讓他一下子坐到了水中，口中也傳出了難受的吼叫，這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來剛才飛羽說的伐毛洗髓的話，頓時叫道：“這不會就是什麼伐毛洗髓吧？怎麼這麼疼？”
“姐姐，這小傢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好端端的在池子邊慢慢來舒舒服服的，偏偏要往瀑布底下跑，吃了苦頭之後還嘴硬，你看還坐在那犯傻呢。這瀑布下面就是我們上去時間長了都會受不了那折磨，他倒好。”化生池的遠處，飛羽和飛鴻拿着一套衣服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這少年倒還不算笨，伐毛洗髓自然是越徹底越好。看這樣子倒的確是主人的子嗣，有一股牛脾氣。”飛羽點了點頭白了飛鴻一眼道：“化生池依靠飛流瀑布來匯聚滄溟山元氣，這洗禮自然是越靠近源頭越好，他能堅持下來說明心性不錯。”
“可是他畢竟只是人族，頂多就是個半人半妖，咱們化生池都是給妖族化生用的，要是出事的話主人只怕會殺了我們倆的。”飛鴻有點着急，微光閣的化生池是給妖族化生變幻成人形準備的，妖族在體魄上本來就遠比人族強橫，所以化生池別看看起來只是一池山泉水，但是能夠讓妖族化去皮毛變幻人身，可想而知其作用有多大。而此時夜於期已經在瀑布下來待了有一盞茶時分，在激烈的水流衝擊下，體內的污濁迅速被沖刷乾淨，連帶着還因為化生池化生的功效，周身的皮膚開始脫皮，露出裏面白裏透紅泛着絲絲毫光的肌膚，而且體內的內傷在池水的作用下開始緩慢痊癒，之前宮裝女子給他服下的那一枚清風散的殘餘藥力在外力的激發之下迅速在體內轉化，加速癒合傷勢的同時增強少年的體魄。不過在這內外一起動作的情況下，夜於期現在的情況卻不大妙，依靠着自己的意志他在這屬於妖族化生的化生池瀑布之下堅持這麼久，那種無孔不入的劇痛讓他幾度暈厥。所謂伐毛洗髓就是洗刷周身皮肉骨骼，將內在後天吸收的污濁雜質全部沖刷乾淨，這就等於拿着刷子在體內的每一寸血肉骨骼上面反覆刷洗，直到將所有的雜質全部沖洗乾淨，從此脫胎換骨。其中的疼痛和艱辛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不知道，更何況這本來就不是為人族準備的，他能夠堅持到現在基本上已經屬於依靠着“牛脾氣”和意志在死扛了。
“時間差不多了，你看他身下的水流已經重新變得清澈，化生應該是結束了，再下去只怕真要出問題了。”飛羽掃了一眼夜於期身邊，只見旁邊渾濁的污水已經消失不見，而且他身上的皮膚也已經全部退去，知道差不多了，走近前來喊道：“少年，快過來，不能再洗了，小心泡壞了。”
本來夜於期還在那依靠着一口氣死扛着，沒想到飛羽的這句話倒是讓他心頭最後一抹清醒瞬間化作烏有，緊繃的那根弦一旦松下來，頓時再也堅持不住直接暈倒在水中。
“哎呀，這下怎麼辦？他還光着身子呢？要不飛鴻，你去給他抱出來換上衣服？”
“為啥是我？剛才主人說的可是讓你帶他來的？話說姐姐他八成就是咱們微光閣的少主了，你看一個人族怎麼可能在化生池堅持一個時辰？要不，你就犧牲一下？將來少主上位肯定會多提攜你的，說不定還能成為微光閣的少主夫人呢。”
“死妮子，說什麼呢？我是姐姐，你要聽我的，趕緊的快去。”
兩個少女在化生池邊再次鬥嘴起來，卻沒發現水中的夜於期忽然動了動，長長的睫毛下那雙大眼睛再次艱難的睜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