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她深深注視着鏡子中的自己,雙眼不知不覺明亮發光了起來……
溫宜,就去愛吧!
人生除死之外無大事,不就是孤注一擲,轟轟烈烈地談一場可能註定會失敗的戀愛嗎?
怕什麼呢?
贏了,便收穫所有,輸了,你也還有自己。
第二天清晨,二十八樓有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在門口鬼鬼祟祟地來回磨蹭着。
陳定一整晚都沒睡。
不,嚴格來說,他嘗試入睡了,朦朦朧朧間也隱約入眠,但是很快陷入了一個畢生前所未有的火辣辣熱烈纏綿春夢中,對象是二十七樓A室里那個擾亂人心的小女人,雪白光裸的肌膚在他剛硬勇猛的身下婉轉嬌泣……
然後他低吼一聲,夢醒來,下半身一陣粘膩冰涼……
這種極致歡爽過後又悵然若失的感覺,讓他後來整整淋浴捶牆鬱悶了大半個小時。
他想要這個女人,想要到渾身都痛。
可是他又不自覺地隱隱害怕,昨晚突如其來的強吻之後,是不是冒犯了她?會不會再度嚇跑了她?
他陳定幾時這麼窩囊過?
可是在她面前,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患得患失……
溫宜打開大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黑眼圈濃重卻依然英俊得令人顫抖的這個男人。
她心一悸動,眼神有些閃躲,卻又偷偷地藏着一朵管不住的小小微笑。
「早。」
陳定楞楞地注視着面前這晨起清新如初綻桂花的女人……心跳亂了,小腹抽緊,莫名結巴道:「早……你,昨晚,咳,睡得好嗎?」
「還不錯。」她仰望着眼前這個突然變得比自己還要羞赧扭捏的大男人,眼睛不自禁眨了眨。
呃,這畫風好像有哪裏不對啊?
「你……沒有別的什麼話想跟我說嗎?」陳定強自鎮定,卻掩不住語氣中的屏息和小心翼翼。
儘管她昨晚已經對自己坦然,也下定決心朝他跨進一步了,但聽到他這麼說,溫宜還是覺得有點局促不自在……喉嚨發乾,耳根發燙,不大敢直視他熾熱的目光。
「我……」
「昨晚那個吻,我欠你一巴掌,但要是時光重來,我還是會再吻下去的。」他衝口而出,目光灼灼。「對不起,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她有些傻眼,但看着他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卻又悄悄偷瞄她有沒有生氣的小樣子,忽然想笑了。
原來,為昨夜輾轉難眠,心慌忐忑,發痴傻笑的人,不只有自己。
「嗯,」她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道:「我知道了。」
這下獃滯掉的人換成是他……「啥?」
——她知道了?她知道什麼?這是什麼意思?那這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見陳定從氣勢昂然到逐漸心裏發虛底氣不足……溫宜低頭咬唇,藏住了那越來越蕩漾開來的笑意。
「陳定。」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
「在!」他立正站好,神情謹肅豎耳聆聽。
「你希望跟我交往,是說認真的嗎?」她溫和卻慎重地問。
他腦子嗡的一聲,心臟突然跳得奇快。「當然是認真的。」
「我不問你是不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她眼神柔和,打斷他的試圖解釋,平靜坦誠地對一忠誠道:「我只有一點要求——在我們在一起的期間,我希望你能一的對待這段感情,不管我們能走多久、走多遠,但是只要你對別人動心了,或是你想追逐下一個獵物了,也請你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努力儘快準備好從這份愛情和關係中抽身撤退。雖然分手沒有不傷感情的,但起碼我們有言在先,我會知道我什麼時候該下車。」
——請你,別讓我經歷和上一段婚姻感情那樣,猶如一隻高高興興上車的寵物,卻渾然不知主人載着自己出發只是為了要半途遺棄自己……
看着她小嘴一張一合說話,陳定整個人腦袋都是懵的,像是被個天大的驚喜香餑餑砸中,可同時又有種酸甜澀苦的滋味不斷在胸口發酵膨脹蔓延……
他被嗆得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辯駁,半晌后總算用盡所有的自制力壓抑下陣陣狂喜與不是滋味——她為什麼就對他這是沒信心?聲音沙啞低沉地開口。
「溫宜,我不會讓你後悔答應我的。」他的話里有着一絲自己也未曾察覺的輕顫,及近乎虔誠的真摯。
她望着他,良久后,眼眶微熱,輕輕地笑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這一刻,你確實是真心實意的。
而我也要相信你,直到最後你或我變了的那一刻。
這次,他落下來的吻輕輕地點她的額間,然後是輕閉上的眼皮,輕緩得彷彿唯恐碰壞了她的吻,透過心悸灼熱的呼吸,耳鬢廝磨忐忑試探,終於烙印在她柔軟微涼的唇瓣上……
他的大手輕柔卻牢牢地捧着她的臉蛋,萬分憐惜地、珍貴地品嘗汲取着這份走過漫長的渴望,終落在他懷抱里的美好與甜蜜。
身經百戰萬花叢中過的陳定,這一瞬間卻感覺到,自己好像第一次才知道什麼是沉溺在戀愛中的滋味……
在確認交往關係之後,陳定開始沒臉沒皮地日日夜夜都想粘着她、纏着她。
但溫宜卻在某次被他撲倒纏綿眷戀地深吻過後,臉紅心跳氣喘吁吁卻堅定地以手抵住他的胸膛,抬頭對他說了四個字——
「一切照舊。」
「照舊?什麼照舊?」他強捺下想將她「就地正法吃干抹凈」的猛烈衝動,深邃誘惑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好像捕捉到了獵物的狼,迫不及待要齜牙開吃。
「就是我照舊開店,你照舊上班,我們照舊各過各的,有空就約出來談戀愛。」她被他壓着,明顯感覺到那重重頂在自己柔軟小腹上的強硬碩大威脅……
她雙頰發燙,卻仍舊努力維持鎮靜,眼神溫柔,笑意甜軟。
他濃眉緊緊皺了起來,「為什麼?」
「咦?」她反而被他的問話逗笑了,眸光清明含笑地望着他。「這不就是交往的正確流程嗎?」
陳定瞪着她好一會兒,最後沮喪地把臉埋蹭在她泛着幽香的頸項里,低低呻吟了一聲。「你想憋死你男朋友啊……」
「沒辦法呀,」她眯眯兒地笑,同情地摸摸他的頭,儘管心有些軟了,還是忍不住小小惡作劇。「誰叫你誰不喜歡,偏偏喜歡上一個既保守又迂腐的大齡女朋友。」
「那嫁給我吧!」他半真半假地咕噥道:「我想要做全套——我想要你。」
她心怦通狂跳了一霎,隨即失笑,掙扎着坐起身後,盤腿對着他嫣然道:「定先生,太快了。」
——別在興頭上,做出令自己事後必定會後悔的決定。
他有些嚴肅起來,正色地注視着她。「溫宜,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好像隨時準備抽身走人?」
啊,被發現了。
不過,就算她鼓起勇氣重新敞開心扉去接受他,接受愛情,卻也不再能是年輕時,輕易就會愛得一塌胡塗的那個溫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