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時長大(4)

按時長大(4)

我從講桌里掏出一大堆彩色的粉筆頭來,然後我就開始滿教室地寫蘇波的外號。黑板上寫幾個大的,接下來是牆上,然後是每個同學的桌子上,還別忘了寫在地上。這一切幹得很順手,我把字寫得誇張而又怪異,我相信鬼也看不出來它們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滿教室里很快就全是五顏六色的"蘇黑皮"和"蘇猴子",像一面面示威的小旗幟。走出校園的時候我有些快樂,也有些害怕,還有些憂傷。但很快這一些都沒有了。我一路上想着梅子的歌聲,我想聽梅子唱歌,唱那首"往天涯的盡頭單飛",我遲早是要往天涯的盡頭高高單飛的,我和我周圍的這些人不一樣,他們算什麼,他們怎麼能跟我比呢!媽媽,我真的不願意看到你失態的樣子。頭髮亂蓬蓬的,滿校園追着我打,一點風度也沒有。我多麼懷念你溫溫柔柔地笑,懷念你把我摟在懷裏,用下巴額抵住我的頭說:"曉萱萱,你真是媽媽的驕傲。"其實我最親愛的媽媽,你的女兒無論醒時夢裏,都願意成為你永遠的驕傲啊。我從來沒有過過這麼無聊的暑假。用媽媽的話來說,這都是我自找的。我被整日整夜的關在家裏,哪兒也不許去。唯一出去的一次,都是和爸爸媽媽在一起。而且,是去看醫生。我和醫生被關在一個小房間裏,醫生看了看我的牙,又看了看我的舌苔,我直想笑。我看過電影《追捕》,我覺得我是高倉健,而醫生就是那個蠢渡邊。醫生問我說:"你都做過些什麼壞事呀?"我說:"我什麼壞事都沒做過。"他很寬容地說:"好吧,我們不叫它們壞事,那你說說,你為什麼要在課堂上唱歌,要用乒乓球打同學的鼻子,要把同學的外號寫得滿教室都是?"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我真恨大人。我裝做蠢蠢地吸吸鼻子說:"我樂意。"我看到醫生的臉上閃過一陣明顯的不快,他沒有辦法對付我,當然不快。於是我又說:"你不要騙我爸爸媽媽開營養品,我告訴你,我健康得很。"醫生這下是真的笑了。他把我領到外面,交我到一臉焦慮的爸爸媽媽手裏。他說:"你這孩子很聰明,她一點毛病也沒有,只是你們大人一定要多多關心她。"醫生很責備地看着爸爸媽媽,看得爸爸媽媽很不好意思,所以他們一回到家就開始吵架。媽媽說:"都是你成天炒股炒郵,小孩大了你也不管,有你這樣當家長的嘛,你倒是說說,你賺了幾個子兒,賺多少你賠多少,原地打轉轉!還把小孩弄成這樣。"媽媽一邊說一邊用抹布把桌子拍得"啪啪啪"響,生怕氣勢不夠,壓不倒爸爸。爸爸倒是慢條斯理地說:"小孩怎樣了,小孩又沒怎樣,醫生不是說了,沒事!再說了,你這當媽的一點責任也沒有?你真想萱萱好,你就不要成天去打牌!"他們倒真是說到做到。爸爸不去炒這炒那了,媽媽也不去打牌了,沒事就守着我,對我噓寒問暖,晚上還陪着我看電視,我知道爸爸想看足球,媽媽想看電視劇,可他們卻把電視定在少兒台上看《小熊芭比》,還裝模作樣的笑,我不忍心讓他們傷心,於是我也裝模作樣的笑。其實我已經長大了,我就快初二了,我早就不是那個喜歡看動畫片的小萱萱了,我想去聽梅子唱歌,想得要命。終於逮着一個機會。爸爸媽媽要到外婆家去。外婆家很遠,要倒兩次車。我不想去。我拿着一大摞作業本說:"我要到許揚家去,我被弄糊塗了,不知道該做哪些作業才好。"許揚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每次家長會鐵定受表揚的人物。她家離我家並不遠,我和她打交道媽媽是很樂意的。何況她正在收拾給外婆帶的東西,正收拾得灰頭土臉滿身是汗,也顧不上考慮那麼多,手一揮說:"快去快回,別忘了帶鑰匙,我和你爸爸回來得晚。"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下樓。我終於明白了"脫韁的野馬"這個詞。我就是脫韁的野馬,還有一對不為人知的充滿詭計的小翅膀。太陽還沒有下山,街上的一切都被烤得無精打彩,我在人們驚訝的目光里飛奔。不知道梅子是不是還認得我,這個夏天我長高了,因為不出門,還變白了。我想梅子一定沒怎麼變,我閉上眼睛都能想起她的模樣。梅子真的沒變。她站在台上輕輕地唱歌。這是屬於夏天的歌聲。輕得象微風,甜得如山泉。在她旁邊是長頭髮的吉它手,他輕輕地摟着梅子的肩,和她在麥克風前慢慢地搖着,一唱一合:不再流浪了我不願做空間的歌者寧願是時間的詩人然而我又是宇宙的遊子地球你不需留我這土地我一方來將八方離去這土地我一方來將八方離去......我不太能聽懂歌里的意思。但是我覺得象梅子那樣挺美好,唱特別特別的歌,有人摟着她的肩膀輕輕地搖。一定很舒服。我又在胡思亂想了,有些骯髒。梅子下台來擰我的鼻子一下說:"很久不來了,暑假過得好嗎?"我想說不好,但我還是說了好。梅子請我喝冰水,我變得很矜持,說什麼也不要。她無可奈何地看着我說:"小女孩,說長大就長大。一長大,就變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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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雪漫青春校園小說:《按時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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