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是敵是我？
江逸舟不顧馬兒還在往前挪步，立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衝過去抓住烏眉的肩膀，一字一頓地吼道：“你，到底是誰！”
已經多少年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了，明臻，明事明理，至臻至純，這是當年爹爹親自起的名字，可如今起名之人都早已不在人世。自他家出事，昔日共同玩耍的夥伴更是不會再提及，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逃離九蛇山後，他曾回過一次華城，四處打聽當年文啟侯家中變故一事，可時隔太久，這一樁舊事早就沒人記得。所幸文啟侯府沒有被火燃盡，他又得以故地重遊。
私底下，他多次像周遭居民打聽情況，終於找到了個知曉情形的老爺爺。那老爺爺發現時火情已經四溢，他率領着家人鄰居一同撲火，防止火舌蔓延開來。費了好大的勁，火才被撲滅，幾個膽子大的年輕人闖進去看，卻發現了無數個燒的焦黑的屍體。那屍體放在那裏就會腐爛，眾人便幫忙尋了個山頭埋了。
“想不到，堂堂文啟侯府，長公主嫡子家，居然會遭如此大火，再後來有人說他們家蓄意謀反，天降神火都是報應……”老爺爺道聽途說了不少消息，可江逸舟卻再也無心聽下去了。
蓄意謀反？天降神火？那都是胡說八道！爹爹一生勤儉為官，兢兢業業，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江逸舟這麼多年，四處尋找，就是為了找到這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難道烏眉是罪魁禍首？江逸舟的雙眸中泛出恨意，沒錯，知道自己幼時的名諱，又不是自己幼時的玩伴，不是仇家又是什麼？他的十指緊緊摳進烏眉的肉里，好像要直接將他按死。
“江大哥，痛啊！”烏眉大聲呼痛，他沒想到，自己叫出他昔日的名字，沒有讓他回憶起過去，反而將他激怒成一個憤怒的野獸。
聽到烏眉的呼痛聲，江逸舟突然清醒過來。不對，烏眉比自己還小几歲，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光屁股的小孩吧，怎麼會是罪魁禍首呢？或許，他知道了什麼內情。
江逸舟趕緊鬆開掐在他肩上的手，低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你知道我們家的事對不對？你快告訴我啊！”他焦急地問道，語氣中都帶了哭腔。
“江大哥，你果真忘了我了嗎？”烏眉見他情緒激動，此時也不便告知身份，正巧吳月等人也從馬車上下來看是什麼情況，他便面向眾人說：“看來江大哥是有事情要問我了，不如大家就再多逗留幾日，也好再參觀參觀滄城的景緻。”
吳月見江逸舟表情舉止十分激動，此時離去他必然不肯，便也下了個台階：“正好，此次沒去萬金寺轉轉，也是有些後悔，不如便多待幾日罷。”
可是眾人已經從煙雨樓離開，如再住回去自然不妥，此時，曲水巷的吳府卻是個好去處。眾人直奔吳府，蕭珉自然已經回京，可眾人的到來卻嚇了管家一跳。
吳府算是蕭珉在滄城的別苑，用來與烏眉商議事務，管家僕人自然都是烏眉所選。烏眉簡單地交代了下，管家也沒有細問，便給眾人安排客房去了。
眾人剛集聚議事廳，江逸舟便一刻不停地追問道：“你怎麼認識我？你知道我家的事？”
烏眉眉頭皺了皺，沒有直接說什麼，而是屏退了下人。見議事廳中只剩下酒樓眾人，烏眉突然普通一聲跪在了江逸舟面前。他這一跪，不僅讓江逸舟不知所措，其他人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江大哥，您忘了，您對我可有救命之恩啊！”他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被施捨五色糕的故事，江逸舟才慢慢想起當年還有這樣的一段。兒時的江逸舟性情純良，施捨窮人在他眼中是理所應當的事，自然沒記在心裏。
可這隨手的舉動，卻為今日打下了伏筆。眾人紛紛感嘆起世事無常，昔日是養尊處優的侯府少爺，今日卻成了無家可歸的漂泊之人。
經過他這番描述，做五色糕一事便容易理解了。“原來是這樣啊……”江逸舟輕聲說道，言語間卻不無失落。他本以為烏眉知道些許內情，可以為自己復仇提供些線索，可現在看來，倒是空歡喜了一場。
烏眉發現他不住感嘆，連忙問道：“江大哥所說家事謂何？又為什麼改名換姓漂泊在外多年，我曾在華城四處打聽你的名字，可卻無人知曉，您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江逸舟嘆了口氣，每次講一遍這段往事，就好像將剛癒合的傷口重新撕開一樣。可為了找到當年的真兇，他又不得不一遍遍主動撕開傷口，也為了讓喪親之痛更加刻骨銘心，這樣的痛苦再難承受他也願意咬牙承擔。
“我祖母本為先帝姑母，父親勤學苦讀，官至禮部尚書，世封文啟侯，然而那日祖母大壽……”江逸舟將這段往事娓娓道來，烏眉聽了，也感到鑽心的痛。是啊，親眼目睹父母手足的死亡，這哪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這麼多年，他一直背負着仇恨，如此艱難地生活着。儘管時隔多年，見證之人所剩無幾，他也一直堅持着、尋找着，他能勇敢地活下來，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啊。
“江大哥，你救我一命，我便要生生世世為你所遣。你要查案，我便陪你查案，你要復仇，我就為你遞刀，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烏眉雙手抱拳，誠懇地看着江逸舟，他誠心誠意地想要幫忙，想要報答他當年的救命之恩。
可江逸舟卻搖了搖頭道：“我查了這麼多年都沒頭緒的案子，你能有什麼法子？該問的人我都問了……”
“不是還有個臉帶刀疤的人嗎，我們就從找到他開始！江大哥可別小瞧我，來到吳國，可就是我的地界了。”烏眉自信地笑了笑，眾人有所不知的是，煙雨樓除去表面的歌舞場所，暗地裏還是個巨大的信息網絡，他們在吳國內外安插了大量暗哨，換句話說，就沒有他烏眉拿不到的情報。
更何況，不還有皇帝蕭珉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