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的殺手》第三章2?(3)
小葵似乎被他的叫喊一時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她的目光正在茫然地尋聲散落在張目的身上。我,張目啊,得有半年多沒看見你了吧?他很想跑過去,不過這些寶貝盤,他顯然無法捨得離開。小葵似乎回答了,但噪音,噪音讓雙向的溝通十分困難,他們彼此的聲音剛發出,就立刻都被這些噪音吞沒了。張目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她,畢竟很久沒有見到她了,而且一切來得太突然。他的腦子一下子閃現出很多過去的景象,畢竟那時他和葉陽是鄰居,他和杏仁,葉陽和小葵,常常一起玩的。既然想到了葉陽,張目便大聲地問道:葉陽知道你在這兒嗎?你們倆……他還算敏感地沒有把話說完。似乎小葵還是說話了的,而且有一些手部的動作,彷彿他們都是像聾啞人在使用手語。不過在這樣的環境下,這一切似乎都變得很模糊、很遙遠。張目覺得這樣不行,長時間扭過頭的姿態讓他感到十分的尷尬,而且旁邊的人也用強有力的身體晃動,表明了他們對張目這樣注意力不集中的不滿,聊天外面聊去,沒看這兒大夥都等着挑盤嗎?他只好告訴小葵,你在那兒等我一下好嗎?我馬上就出去。結賬的時候,還是花去了不少時間,不是張目的討價還價,而是賣盤的人十分負責和仔細,每一張他自己不知道的音樂,都大喊着問了隔壁攤位上的同行,在得知了幾個自己沒聽說過的牛逼樂隊后,他不得不以一種賞識的目光重新打量起這個滿頭大汗的北方青年,並在每張這樣的盤上加了10元錢,不過你買得多,總共給你便宜20塊,湊個整,400吧,怎麼樣?用一個據說能有效地掩人耳目的黑色垃圾袋把這堆盤裹好后,張目終於全身扭了過來,出來得很順利,就像潮水打在沙灘的一個缺口上,水一樣填補了他身後空間的人,很有力地把張目推了出來。不過,小葵沒有停留在她剛才站過的地方。張目站在潮水外圍的沙灘上,目光隨波逐流。現在,過道上沒有靜止的人或事物,只有剛來和要走的音樂愛好者還在像水一樣流動--其實,像會長一樣,張目也犯了同樣的錯誤,以為一切,尤其是女人,會在原來的地方,一動不動地等着自己;以為,自己回過頭,看一看風景,然後再扭過頭來,看到的一切還會是老樣子。可惜的是,永遠不會是老樣子了,在扭頭的一剎那,他們剩下的動作只會是急迫的尋找和徒勞后的等待。就在這個從靜止到下一步運動的轉換過程中,張目沒能想起幾個月以前,那時候東門還沒有改造,長得人高馬大的會長,一身結實的肌肉引起他的注意和羨慕,會長一句玩笑般輕鬆的話--我是做什麼的?你看我像做什麼的?其實我是個殺手,有活兒幫我攬着點兒,--後來這話也被自己開玩笑地告訴給了葉陽,當然他沒有想到葉陽卻真的當真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小葵了,而小葵的突然消失,一直是他和葉陽喝酒聊天時謹慎地避開的一塊礁石。不過,這些都讓他為自己能夠在這裏碰到小葵而吃驚不已,也想抓住她,問個究竟。張目撥開了幾個前面的人,看了一圈,這個喧鬧的地方顯然容不下一個瘦弱的姑娘了。他突然感到了各種聲音不和諧地扭絆在一起,正對他構成了一種巨大的壓力,各種混合在一起的氣味,氣浪似的推着他大步地走下樓梯。可能小葵也覺得太吵了,正在安靜的一樓等我。還沒有下完最後一級台階,站在第一段樓梯的中央,他略微彎下腰,已經可以很全面地看見一樓的情形了。似乎和他來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兩樣,所有的聲音彷彿都被一面透明的紗布擋住了,所有的攤位還都很有秩序很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每條過道都很乾凈地延伸在攤位之間,像伸長的手指。他甚至透過前面透明的門帘,看見門口坐在竹凳上的那個老頭,還在半睡眠狀態中傾斜着身體。剛才那個小孩已經吃飽了奶,露着小屁股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