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的殺手》第二章2?(1)
冷不冷,需不需要開暖氣?小葵有些疲憊,但還是微微地笑了笑,說,沒有啊,不用啊。咳,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多歇一歇,昨天坐了一天的飛機,晚上又沒睡好。不用急嘛,時間還長着呢。你應該今天睡一整天。呵呵,我剛來的時候就睡了一整天。困嗎,現在?沒有啊,沒事的。小葵有些疲憊,但還是微微地又笑了笑,她能感覺到兩頰的皮膚和肌肉緊緊的,笑的時候像拉動一根陳舊的彈簧。好吧,好吧,你覺得沒事就好了,我知道你着急,我也着急啊,我也想讓你趕快上學啊,不過我還是覺得--注意到了小葵投過來的欲言又止的眼神,高傑還算敏感地改變了話題--座位合適嗎?怎麼樣,你覺得這輛車?還記得嗎,我在Email里告訴過你,那天第一次把它從Dealer那裏買回來的時候,真是緊張死了,就是一個月前嘛,我剛回來的時候,越緊張吧,越出事,光盯着遠處的一個紅綠燈了,沒看見近在眼前的一個,就愣闖了過去,從邊上橫插過來的一輛吉普車"嘀"了我一聲,我才反應過來,路口都過了,還好沒有警察。美國也奇怪了,你看這一路上都沒警察,凡是看見警察的時候,都是你違規了的時候,呵呵。小葵看着窗外,一路上沒有警察,事實上,一路上都沒有行人,只有偶爾對面開過來的車。高傑開得很慢,不時有從後面開過來的車,忍了一陣后,"嗖"地從外道超過去。還沒有開出這片草坪,她覺得好像從一開出他們家門前的小路口,他們就行駛在這片草坪的邊上,拐了一個彎兒后,還在它邊上。小葵往前面看了看,草坪看來還要持續很長一段,只不過會多幾個壘球場和停車場,草坪的另一邊有幾塊籃球場,空蕩蕩的,沒人在玩,一切更像是某種展覽、某種擺設。高傑還在繼續講着,他似乎承擔起了這輛1988年生產的老別克壞了的收音機應該盡的義務。你父親還好吧,昨天打電話時匆匆忙忙的忘了問了,那種西洋參他吃了嗎?那種東西要堅持吃才會有效,呵呵,是這個地方的特產。就那次在南京見了一面,他覺得我怎麼樣,說我什麼了?小葵扭過了頭,沖他笑了笑,把手放在了他正要換擋位的手上,很好啊,沒說什麼,不過很好啊,我爸爸覺得你很有禮貌,很乾凈,他就喜歡這樣的啊。小葵看着旁邊這個比她大5歲的正有些緊張地開着車的男人,想起昨天剛下飛機時的那種陌生感。機場比想像得要小得多,一切都很直接、很簡單,從梯子上下了飛機,沒有什麼通道或大巴,走幾步就進了機場大廳,不用上樓下樓,也沒有扶梯或傳送帶,幾個拐彎后,就可以看到機場大廳另一邊的門了,門外似乎是一大片停車場。跟着人流,走到取行李的地方時,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個個子不高,卻顯得很結實的男青年,正向她招了招手,快跑幾步跑了過來。她有些愣愣地,甚至有些惶恐,她站在那兒,看着身邊和身後的人流一個個地經過她,她不知道是該和他握手,還是該擁抱一下,不管怎麼樣,接吻她還完全沒有準備,不可能。雖然就在一個多月前,他回中國的一個月裏,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甚至最後的一個星期他們也住在了一起--他只能呆一個月,他的那位土耳其籍的教授只給了他一個月假,已經很不錯了,已經是開恩了,嗨,當初給你的獎學金證明上可沒寫着有假期,你的錢是給12個月的,12個月教室里的學習和實驗室的工作,所以他只能呆一個月--甚至那最後一次,小葵緊緊地抱着他,渾身微微地顫抖,很久違了的感覺,不過現在她看着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取行李的地方很寬敞,四周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靠椅,門口處有一個問訊台,兩個戴着紅帽子的小姐,正平靜地習慣着每天的熙熙攘攘,中間是成8字形不斷滾動的運送行李的履帶,有兩位頭髮灰白的老人顫巍巍地抱在一起,灰白的手摟住了對方灰白的脖子。小葵拉住了這個男青年伸過來的雙手,輕輕地說,高傑,你來了。在一幢很高的建筑前,高傑把車停在了路邊。不用緊張啊,我們昨天不是練過了嘛,基本就那幾句話,再說你說得已經很好了。就是問一問,要一些表格,看看他們的態度。對了,還有那個教授,最好能見他一面,不用非得今天,約個時間就好了。怎麼樣?好吧,我就在那邊的停車場等你,他指了指旁邊一個空蕩蕩的停車場,光禿禿地裸露在陽光下,顯得很乾燥,我不好上去,上去也沒用,這是美國人的方式,你知道。對,她知道,昨天高傑就跟她這麼說過了。她覺得自己真的穿得太多了,下車時都很笨重,羽絨服摩擦着座位靠背和車門。看着高傑的車慢慢地拐彎駛進了停車場,仰頭看着這幢高樓,彷彿是斜的,頂部正探出頭來,像要歪下來。完全是20世紀初美式建築的風格,很規矩的形狀,嚴密排列整齊的窗戶幾乎佔據建築物所有的表面。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個巨大的黑色蜂窩,而下面那個仰着頭看着它的年輕女孩,就像是一隻有些疲憊卻又充滿希望的小蜜蜂,猶豫着不知道該從哪兒進去。底層是一排高大的玻璃門,推開時會發現它們很沉,建築物裏面的暖氣很足,小葵脫掉了外衣,拿在手裏,繞過了幾間階梯教室,找到了後面的電梯和電梯旁的一個鏡框,鏡框裏有用金屬字寫得密密麻麻各個院系所在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