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死不瞑目
宋初一穿着圍裙剖魚鱗,她的動作非常快,幾下就把魚鱗剖乾淨。開腹,取內臟,沖洗,一氣呵成。
正準備剖第二條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從廚房門口響起:“宋初一,你在幹什麼!”
“媽。”宋初一轉頭,對着門口的何菊英道,“我剖魚呢,今天中午……”
剩下的話被一巴掌扇了回去。
宋初一舔了舔唇,嘗到了鐵鏽味。
“你這個敗家老貨,那是別人送我的鱸魚,剛養着,等銘銘回來吃!你居然現在就把它殺了?你把我們銘銘放在哪?你他媽嘴巴要是癢跟我說,老娘多扇你幾巴掌!”
眼見何菊英還要動手,宋初一往後退了幾步。
她一躲,何菊英更來氣,這時客廳傳來程曉芳的聲音:“媽,你理那個黃臉婆幹嘛,你快過來,我腳抽筋了!”
女兒在呼喚,何菊英也顧不得教訓宋初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宋初一深吸口氣,將剩下的鱸魚放回去,處理好的用盆裝着放冰箱。
扯了扯嘴角,感覺到左臉火辣辣的疼,她從冰箱裏拿了冰塊用布包着敷。
圍裙里的手機響了聲,宋初一掏出來看,又是那個號碼。
——【宋初一,你老公早就不愛你了,趕緊跟他離婚!】
宋初一冷笑一聲,縱使婆婆厭惡,小姑刁蠻,在這個家待着很壓抑。但是對於程銘對她的愛,她絕不懷疑。
正想着,手機又動了。
——【還不相信是吧,給你看圖片。】
有圖片發過來,宋初一點開圖,看清圖片的那一瞬間,猶如一盆涼水兜了下來。
照片里,她深愛的老公程銘正和一個女人深吻在一起,女人臉被遮住,她看不清長什麼樣。
最最重要的是,女人挺着大肚。
信息又閃進來。
——【你若是想知道實情,現在就來金貿大廈第五樓,我在這裏等你。】
宋初一想也沒想,拿起掛架上的包包沖了出去,巨大的動靜引起客廳母女倆的怒罵聲。
坐在出租車上,宋初一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她捏着手機,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是真的。
“大姐,你沒事吧?”出租車司機有些擔憂的問了句,實在是這個女人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似的。
宋初一勉強應聲:“沒事。”
半個小時后,身穿染有魚血的圍裙,頭髮用枚黑夾子夾着的宋初一來到金貿大廈的五樓。
到達五樓,宋初一到處找人,意外的發現有個熟悉的身影坐在一家孕嬰店外面的座椅上。
那是她的姐姐宋梓玉。
可宋梓玉不是嫁去國外了嗎,上次回來是三年前。
什麼時候回來的,竟然沒有通知她。
宋初一思緒有些亂,不過既然看到了,也不能當作沒看到。按捺住焦急的心思,她走過去:“梓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宋梓玉在玩手機,聽到聲音,抬起頭來。
“來得倒挺快哈。”
宋初一愣住,什麼意思。
來不及細想,宋梓玉上下打量她,搖頭道:“初一啊,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看着又老又土又丑。”
“我記得你才二十七吧?”宋梓玉纖細白嫩的手指指着她的臉,語氣里全是嫌惡,“可你這看起來,說四十七也有,嘖。”
宋初一隻覺得腦子裏似乎有什麼炸開了。
“你看看我。”宋梓玉甩了甩波浪長發,“我比你還大一歲呢,可你瞧瞧我這皮膚,像二十八歲嗎?”
確實,宋梓玉很漂亮很年輕,臉上不見絲毫皺紋,皮膚白皙細膩,眼睛大而嫵媚,柔順的波浪長發披散在背後,整個人看起來像朵嬌艷的玫瑰花。
“怎麼不說話?”宋梓玉撐着椅子緩緩站起來,“你抖什麼呀。”
宋初一目光下移,落在宋梓玉高聳的肚子上。
腳步踉蹌着往後退了兩步,宋初一臉色變得煞白。
“唉呀。”宋梓玉見狀,伸出纖纖玉手捂住紅唇,作驚訝狀,“看你樣子,猜到了啊。”
宋初一滿臉不可置信,聲音因太過驚駭而變得嘶啞:“那個女人,是你?”
“不然呢。”宋梓玉眨了眨大眼睛,撫摸着肚子說,“本來不想這麼快給你攤牌,但我這個人脾氣急,實在等不了。再說,就算我想等,肚子裏這個也等不了啊。我可不想我生下來的兒子被人說成是小三生的。”
宋初一胸膛起伏,渾身都在抖,從齒縫中吐出幾個字:“程銘呢?”
宋梓玉指了指上一層:“他剛剛碰到合作夥伴,上樓談事情去了。”
宋初一手掌攥緊:“他在樓上哪裏?”
“我怎麼知道。”宋梓玉風情萬種的攏了攏耳邊的頭髮,“你可以打電話問他呀。”
宋初一怔了怔,從收到消息到趕過來,她就沒想過打電話問程銘。
“哈。”看她表情,宋梓玉瞬間就猜出來,看神經病一樣的看宋初一,“初一啊,你還真是可憐,到現在還相信阿銘愛着你呢。”
“他要是真的愛你,我的肚子會這麼大?”她挺了挺脹大的肚子,“是不是要我把我們做愛的視頻放出來,你才徹底相信?”
“為什麼。”宋初一啞聲,目光一點一點爬上猩紅,“你是我姐姐,為什麼要……”
宋梓玉打斷她:“別提什麼姐姐妹妹,實話告訴你,阿銘從始至終愛的就是我,你呀,只不過是我的替代品而已。”
宋初一目露絕望:“如果你們之前有意,你為什麼還要嫁去國外……”
“那個時候阿銘沒什麼錢,我嫁過來不得吃苦嘛。還有你也為阿銘付出挺多的,想來想去,得讓你嘗點甜頭,阿銘也支持我的決定。我那死鬼丈夫去年死了,阿銘知道后硬是讓我回國,還在清苑區給我買了棟別墅。”
“對了,爸媽也知道這事兒呢。”宋梓玉面露得意。
“爸媽也知道?”宋初一猛的瞪大眼睛,呼吸似乎被掐住了。
“當然。”宋梓玉嬌笑,“再告訴你,你的婆婆公公小姑也知道哦。”
宋初一死死拽住胸口的衣服,那裏痛得快要炸開:“既然你們都知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你手裏握着股份吶。”
宋梓玉朝宋初一身後瞄了一眼,當看到某個熟悉身影時,嘴角勾了勾,再加一把火。
“本來阿銘在我的勸說下忍着噁心娶了你,想着你長得不錯,人也老實,娶了沒啥。”
“可誰讓你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呢,結婚五年,到現在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們家可是一脈單傳。”
宋梓玉得意的笑,手指撫過肚子:“順便告訴你,我這懷的可是男胎。”
宋初一的反應取悅了宋梓玉。
“也是,阿銘說對着你硬都硬不起來,他都不播種,你這田旱的自然結不出什麼瓜來。”
宋梓玉的話越來越惡毒。
“忽然想起來,你高中的時候……只怕下面都松成袋子了,難怪我們阿銘對着你硬不起來,多噁心啊。”
“閉嘴,你給我閉嘴!”提起高中,宋初一終於崩潰。
宋梓玉步步緊逼:“初一,你還是乖乖的和阿銘離婚吧。離婚後,找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對方肯定會把你當寶。你老來一春,人家也不會嫌你松,你還能被男人滋潤滋潤,也不算委屈。”
“我叫你閉嘴!”宋梓玉眼中的惡意、不屑、囂張以及惡毒的話語將宋初一的理智燒完,她伸出手狠狠扇向宋梓玉。
卻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股大力,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響在頭頂:“宋初一,你他媽發什麼瘋!”
宋初一被重重甩到一邊,扶着欄杆才站穩,卻見她深愛的男人扶着宋梓玉,一臉擔憂:“怎麼樣?有沒有傷着哪?”
宋梓玉小臉煞白:“阿銘,我,我有點肚子疼。”
程銘猛的將兇狠的目光瞪向獃滯中的宋初一。
“阿銘,我不知道初一怎麼找過來的……”在他準備朝宋初一走過去時,宋梓玉拉住他的手,眼角淚珠欲落不落。
程銘摸了摸她的小臉:“別怕。”
嘴角一勾,宋梓玉放開了程銘的手。
待程銘看過來時,宋初一張了張唇,那個她叫了十年的名字怎麼也叫不出來。
男人沒有等她出聲,給了她一個脆亮的巴掌。
與不久前何菊英扇她的那巴掌剛好對襯。
“宋初一,我忍你很久了,看着你就噁心!”
程銘眼神冰冷,尤其落在宋初因沒有保養而顯得衰老的臉時,眼裏全是嫌棄和厭惡:“要是梓玉有個什麼不測,我非打死你不可。”
就在這時,宋梓玉忽然哎呦一聲,接着程銘就被宋梓玉重重撞了下。
他的手正好指着宋初一,他倆又隔得近,手指竟這樣直直的戳進宋初一眼裏。
劇烈的疼痛席捲宋初一所有神經,她張嘴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退。
偏偏她身後就是欄杆,欄杆並不高,在被痛苦包圍的慌亂中,她就這樣翻身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那一刻,她另一隻完好的眼睛看到,那個她用十年愛着的男人抱着因害怕而不斷尖叫的宋梓玉安慰,一臉緊張,渾然沒察覺她掉了下去。
抱着宋梓玉的那隻手,還帶着戳進她眼珠時留下來的血。
而宋梓玉看向她的目光,帶着明顯的得意。
“去死吧。”她看着宋梓玉的口型,很奇怪,她居然看清了。
原來,這才是宋梓玉找她的真正原因,不是讓她和程銘離婚,而是借程銘之手殺她。
重重砸到地面時,宋初一聽到全身骨頭一塊一塊整齊碎裂的聲音。
她死死瞪着眼,血從眼眶流出來,彷彿這樣就能把那兩個人刻在靈魂里。
二零二七年,二十七歲的家庭主婦宋初一,從金貿大廈的五樓摔下——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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