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我知道。」她認真的看着他,眼神坦率而真摯的說:「你一定覺得我和你認識才三個月,我懂什麼,但我卻覺得我已經認識你一輩子了。有些人,要相處幾十年,才會知道自己的感覺,有些人,卻只要一天,甚至一眼。三個月,我覺得已經很夠了。我知道你可能一下子沒有辦法接受,畢竟連我自己一開始都覺得一見鍾情這種事很怪,可是如果你不討厭我——」

「別再說了。」他終於脫口打斷她,他沒有辦法再聽下去,他怕自己會陷入那美好的想像,被她說服。

「我是認真的。」她鼻頭一酸,眼裏冒出了淚光。

「綺麗……」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不妙,她知道他接下來的一定不是她想聽的,連忙慌亂的打斷他,匆匆道:「我只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你不用現在回答我——」

可他卻還是打斷了她的告白。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淚水差那麼一點就要奪眶而出。

她知道自己應該在這裏打住,卻還是忍不住問。

「為……為什麼?」

冬日的暖陽,透窗而進。

他俊逸蒼白的臉,在陽光下一覽無遺,那一雙烏黑深邃的眼裏,清楚映着深刻而苦澀的情緒。

「我結婚了。」

【第十四章】

白綺麗。

全宇宙第一大花痴。

我結婚了。

四個字,像隆隆的雷響。

她呆瞪着他,三秒鐘后,當她終於領悟過來時,整張臉在瞬間爆紅,轉身狼狽的落荒而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回家的,只曉得她一路衝進了家門。

等在客廳的奶奶率先發難,她從來沒看過她如此擔心生氣過,然後爺爺把出去找她的人全都叫了回來,老爸、雙胞胎、外公、外婆,甚至連蒂蒂阿姨和姨丈都來了,白、楚兩家全體動員,將整座城市幾乎翻了過來,他們找了她一整晚。

「你到底跑哪去了?為什麼不打電話回來?」

「你知不知道我們接到學校電話通知之後有多擔心?」

「沒等到你回來,我們還以為你又昏倒在路邊——」

「我們找遍了全市的醫院,你媽急得都快瘋了!」

「好了,別罵了,我相信綺麗有她自己的理由,人平安回來就好。」

「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跟着你,所以我們也沒跟了,但你要外宿,至少也得和我們說一聲。」

因為她什麼都不肯說,志麒氣到開口直罵,連一向好脾氣的志麟都鐵青着臉訓了她幾句,幾乎每個人都念了她,只有媽咪什麼都沒有說。

她只是抱着她一直哭。

這比任何人的責罵都教她難過愧疚,她跟着哭了出來。

這一哭,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她一邊哭、一邊道歉,一直哭到三更半夜。

冬日暖陽,如曇花一現。

人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北風又起。

天空,連着幾日灰濛一片,從窗外,連綿到天邊,就像她陰霾不開的……心

可再憂鬱,她還是得每天上下學,只是家裏人不准她再散步去學校,改成大家輪流接送,如果爺爺奶奶、爸媽、雙胞胎都沒空,老爸公司里的保鏢會來接她。

沒等到人,她就不準離開學校。

不過反正他們從來也沒讓她有等下到人開溜的機會。

十二月過去,一月來臨,她臉上的黑眼圈從來不曾消散,倒是身上其它部位的淤青好了些。

兩個星期過去,她依然對自己愚蠢的告白無法忘懷。

失戀。禁足。寒流來襲。

她十八歲生日,就在這種悲慘的狀態不過去了。

那一天夜裏,天空無星也無月,風颯颯的吹着,山上的氣溫降到七度。

怕大家擔心,吃完生日蛋糕后,她笑着在客廳和家人待在一起,好不容易撐到十點,她才回房去洗澡。

一直到關上門的那瞬間,她還以為自己的臉會就這樣僵笑着定形,再也不會恢復正常了,幸好那只是錯覺。

那是你的錯覺。

可惡。

她咬着唇,頭抵在門上,眼眶迅速泛紅。

似乎不管她如何試圖去還忘,卻總會在最不經意時,想起關於他的一切。

她深吸口氣,轉身走到浴室,打開水龍頭,在浴缸里放熱水。

我結婚了……

他有老婆了。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沒想過,他長那麼帥,年紀又大她那麼多,有房有車有事業,他沒死會才奇怪。

都怪她色慾熏心,被他的美色迷了心竅,將人家的善心當好感,才會出了那麼大一個糗。

可是,她從沒見過他老婆出現啊,這怎麼能怪她誤會?

淚水滑落眼角,她不甘心的擦去,然後脫掉衣服,跨進浴缸里,讓熱水環擁自己。

才認識三個月,有多愛?能多愛?

才十八年中的三個月,兩百一十六分之三,有多愛?能多愛?

多愛?

她知道,她應該把他忘了才對。

問題是,她至少這樣和自己說了好幾百遍了,卻怎樣也忘不掉。

不過,現在才過了兩個星期,也許過一個月後,她就會忘記了。

或者一年……或者十年……或者,到死她都還會記得……

心好痛,好痛、好痛。

她抬手壓着垂在心口的墨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悲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無法將他忘記,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他本就該屬於她。

我愛你……別忘了……

那祈求的聲音是如此悲傷、如此教人心痛。

或許她真有錯覺……或許她只是太想要有人如此深愛她……或許她早在遇見他時,就開始欺騙自己……

她總是看見他在層層紅花之後看着她,她總是夢見他擁抱着她。

我會保護你……

騙人的。

都是騙人的。

全部都是騙人的。

一切都是她的錯覺,都是她的幻覺,都是她妄想的夢……

泡在浴缸里,綺麗真希望自己就這樣融化消失在熱水裏,可惜只有淚水不斷湧出而已。

三十分鐘后,她終於在皮都泡皺后,重新振作起來,爬出浴缸,擦乾了身體。她穿上睡衣,走回房裏吹乾頭髮,卻在回頭將吹風機收到窗邊的五斗櫃時,聽到有人在敲玻璃。

她猛地抬頭,就看見一張白臉出現在窗戶上。

「哇啊!」她嚇了一跳,尖叫出聲。

還沒叫完,她就發現她認得那張臉,是澪。

她忙將窗子打開,寒風竄進,教人冷得打顫。

「嚇死我了,你怎麼在這裏?」她記得她家有保全系統的。

「我有事找你,太晚了,我不想走正門。」澪利落的從窗外翻進屋裏。

看着她,綺麗不是很想問她究竟是如何越過那些紅外線的,身為神偷的女兒,她很清楚,再好的保全,都有破解的方式。

話說回來,綺麗看了眼牆上的鐘。

十一點。的確很晚了,她怎會那麼晚跑來找她?

「怎麼了嗎?」

澤並沒有馬上回答她,只是一屁股坐在罩着白色小碎花的柔軟大床,然後環顧她的卧房。

米白色的衣櫃在牆邊,一旁是同色系的書櫃和書桌。桌上,除了計算機,還有一整排光盤和CD音響。

屏幕上頭架高的書架,排放了一堆小說和課本,前方則擺放着公仔玩偶和一張又一張的相框,相框裏的照片,有着她的家人,爺爺、奶奶、爸媽、雙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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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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