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長刀頓地,借力躍身再起,白色劍身吐銳,劍光快如雷閃,迅如風馳,劍在輪天頭顱四周。
輪天完全無法跟上這樣的速度,流光劍影削過他的發、劃過他的臉,直至一道炫芒橫過雙眼,輪天驚號一聲,鐮刀落地,捂着雙眼,他的眼已被御雲劍光划瞎。
「袁小悅——」感覺到靠近的氣息,輪天切齒蓄勁盡於一掌,要擊斃眼前敵手,卻快不過那貫穿眉心的一劍,張開的嘴僅僅一聲愕然,便瞠目垂下手。
軀體失去生命力,輪天頂上的幻識珠離體,袁塵倪另一手正要橫刀毀了,卻感覺到貫穿輪天的御雲劍傳來異樣的顫動。
「我該感謝你,帶來御雲劍,讓本佛尊得以取回當年被職的魂識。」輪天身後,一個似隱似現的身形,以長指住穿過輪天頭顱的御雲劍尖,劍身立時浮現青藍微光,流向他的指掌。
「幻無生!」袁小倪要抽出御雲劍,卻抽不出,加以一股強大的吸力,讓她放不開劍。
她發現輪天懸於虛空的幻識珠正慢慢煙散化入輪天頂顱內,御雲劍開始狂顫,一股森氣藉著劍身流向她。
「袁牧飛後人將成為我幻無生的化體,任我操控。」
「住手——幻無生——」朝雨丹怒吼,看向一旁的椅子,拿起來就朝琉璃鏡砸過去,但琉璃鏡絲毫未損。「聖女玄能我給你——不要傷害她——」
石室內的陣法太強,朝雨丹決定以四藝寄靈最危險的一招撼動石室結界,若失敗,身軀也將跟着傷殘泰半,就在她要以指凝勁,職心口的血氣時,忽感一股熟悉浩大的氣息來到。
「袁牧飛?!」她震驚。
上空雲海翻騰奔涌而來,頓時,整個深谷之地漫彌濤濤雲海,細細的圓珠輕響,在雲雰飄渺中迴繞耳畔。
幻無生沉哼一聲,眨眼來到袁小倪身後,袁小倪只感背脊竄入一股嚴寒,就像她的手掌吸入煙化的幻識珠一樣,徹骨凍寒讓她渾身顫粟。
「袁牧飛,這次你可慢了一步,另一顆幻識珠已打進她體內。」
一道拔塵俊逸的身形在雲海煙波中負手走來,揚飛的黑髮下,是一張淡漠的俊顏,藍白相間的衣袍隨風飄袂,肩上綴着幾道垂墜的圓珠子,不停輕揚脆響,英挺逸雅的身軀,透岀拔塵岳立的氣態。
「外……外公……」青絲與紅絲爬滿袁小倪面容與全身,她看着袁牧飛難受地喚。
「小倪,別怕,外公會救你。」袁牧飛柔聲安慰孫女。
「哈哈哈——我看你如何救。」站在袁小倪身後的幻無生,大掌蓋在她頭上,獰笑道。「法末和輪天的幻識珠都在她身上,再加上我幻無生親自授予的一道意識靈氣,她將形同我半個分身,這一輩子都難以擺脫。」
「幻無生,碎屍萬段的滋味,我會讓你好好品嘗。」袁牧飛冷然道。
「在那之前,本佛尊會先讓你袁牧飛嘗嘗到心碎的滋味。」呵呵呵,「你知道她原本的意識將會如何嗎?困在最難受的往事中,一輩子都走不出,直到她的意識在悲傷中死亡。」
大掌再一使勁,眼前的袁小倪面容痛楚地掙扎着,到最後沉目閉上,動也不動。
「小倪?」袁牧飛皺眉喚。
「如何,你能親手殺了自己外孫女嗎?」再睜開眼的小倪,眸瞳一眼青綠、一眼紅棕,面露冷笑,開口竟是幻無生的聲。「殺了她,你袁牧飛便絕後了——哈哈哈——」
……一生善惡如黑白雙極,並重雙行,善行難彌肅殺如海,一生隨心所欲,也註定一生絕後。
想起杜巧兮曾經預言他的未來,當時他嗤之以鼻,如今……
袁牧飛緩緩眯起眼,伸出一掌,虛空雲絲匯涌,一把瑩藍透光,旋繞看銳利劍氣的劍浮現,正是袁牧飛意識所鍛的神化之劍,晴陽狩識。
「你想殺自己的外孫女?呵呵呵,你下得了手嗎?」幻無生的笑聲相當狂傲,「我看得到你神態中的掙扎,袁牧飛你沒有自己想得那麼不平凡,你就是個被情所困的凡人,內心懊悔救不了妻子、也救不了女兒,如今連自己孫女你也無能為力——」
「如果上天真註定我袁牧飛一生絕後,那就——絕後吧。」神化之劍,晴陽獰識,毫不優豫地一劍刺入袁小倪小口,連同站在身後的幻無生一起貫穿。
「你——」幻無生不敢置信,「這是神化之劍……一把斬斷意識的劍……」
「這個天下,誰都別想威脅我袁牧飛,我說過要你幻無生屍萬段,就一定辦到。」晴陽獰識藍光更綻,幾乎穿透袁小倪和幻無生整個身軀,「從今以後,沒有袁小倪,只有沈雲霓。」
幻無生踉蹌而退,身軀和面容竟像裂鏡一般產生裂痕,身上的皮膚開始剝落,他長聲凄號,身形瞬間消失。
「牧飛、小倪……」石室內的朝雨丹看到小倪被晴陽狩識穿心,便癱坐在地。
是她在松濤崖上,置身彩霞八天龍中所看到的畫面,袁牧飛以一把瑩藍長劍對小倪一劍穿心。
「晴陽獰識是斬意識的神化之劍,不會殺了小倪。」小倪現在怎麼樣了?
她再起身,卻發現琉璃鏡一片紅光血霧,看不到任何東西。
深淵谷底,被晴陽狩遲劍芒貫穿的袁小倪,體內二顆幻識珠雖消散,她卻還困鎖在幻識珠散發出的意識中,自縛於童年最痛楚的過往……
「小倪……娘對不起你,擅自……帶走你,又沒辦法再照顧你……」蒼白憔悴的女子,不舍地撫着伏在床邊,一臉哀傷抓着她衣袖的小女孩。
小時候最難受的一幕,生母離逝,而她在那時就要學會,再痛、再難受都不能哭……
因為生母告訴她,在讓自己痛的人和事情眼前一滴淚都不要流,淚水只會帶走勇氣和決心,所以環境再怎麼艱難,她都不能哭,否則她的勇氣和決心會跟着眼淚消失。
「娘有一個……自私的要求,這個……要求完……成前,小倪……姓袁,別姓沈……好嗎?」
是不是應了,娘就會好起來?只要娘能恢復,要她答應什麼都行,但最終娘還是離開了,連關心照顧她的福姥姥也走了,她一個人被留下,留在一處月泉門的爹、娘和哥哥都不知道的地方。
「為什麼從沈家帶走我,卻又離開我,娘……」
當年她甚至連在內心問這個問題都不敢,被斷了腳筋的痛沒讓她哭過,但想起月泉門的家人,她開始確信眼淚真的會帶走勇氣。因此,她學會沒有眼淚、無聲的哭泣,她不能失去勇氣。小小的她,要學會大大的勇氣,不然她無法完成生母的遺願,更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為什麼……我答應了,娘還是走了……」
這一瞬她像回到那小小的年紀,再多的痛苦都不能掉淚,只能無聲哭泣。
「小倪,乖孫女。」一個心疼不舍的聲,敲醒袁小倪被困鎖的意識,「晴思若能再活一回,定然不會要你做下這樣的約定。」
溫暖舒服的氣息緩緩注入她心中,漸漸驅走她的哀傷與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