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草原法則

聽到這句話，左谷蠡王部曲一陣騷動。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未開展就先聽到主帥陣亡的消息，對軍心士氣都是個打擊。

阿巴亥臉色陰沉的可怕，指着呼衍牙斯喝罵道：“呼衍牙斯我敬你是個英雄，沒想到居然用這麼拙劣的辦法來騙我。”

呼衍牙斯卻一改剛才的談笑風生，正言厲色道：“阿巴亥，你還要執迷不悟嗎。舒爾哈齊將軍都來了，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一切嗎？還是說你對巴圖爾就這麼忠心耿耿願意為他赴死？”

“你胡說，左谷蠡王身邊有五百親衛守護，誰能奈何得了他？縱使汗帳親衛和右谷蠡王聯手他當也能安全撤回。”阿巴亥並不相信這個結果。

呼衍牙斯譏笑道：“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從汗帳那裏傳來的廝殺聲早就消失，說明那裏的戰鬥已經結束。你可看到一個左谷蠡王的部下過來傳遞消息？而且你聽，這四面八方傳來的是什麼聲音。”

阿巴亥一揮手讓部屬安靜下來，側耳做傾聽狀。然後只聽見四面八方隱隱約約響起了同樣的聲音：“巴圖爾已死，小汗即將繼位，所有族人必須前往汗帳前參加典禮。”

這個聲音不只是阿巴亥聽到了，在場所有的人，汗帳部曲、右谷蠡王部曲、左谷蠡王部曲，所有人全都聽到了。而且這個聲音越來越大，傳播的也越來越遠。

不只是阿巴亥，當聽到信使具體說的是什麼的時候，呼衍牙斯、舒爾哈齊也盡皆色變。只不過他們變臉的原因有所不同罷了。

阿巴亥是因為巴圖爾真的死了，那自己這個左谷蠡王的心腹該怎麼辦？繼續造反還是投誠？造反的話成功率又有多高，投誠會不會被時候算賬？

呼衍牙斯和舒爾哈齊則是因為後半句，小汗居然要在今天登上汗位？這合適嗎？要知道剛剛汗帳前才進行過一番廝殺，數百條人命喪當場。

難道小汗就不怕不吉利？還是說有別的人逼他這麼做？或者乾脆這就是小汗採取的什麼計謀？

不過不管小汗到底是什麼打算，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解決阿巴亥的問題。

“阿巴亥將軍，你也是我秦部的大將，父母妻兒都是秦部的子民，和秦部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難道將軍就真的忍心看着我秦部四分五裂成為他部口中的羔羊嗎？”呼衍牙斯一改剛才的嚴厲，溫聲勸撫道。

此時情形與剛才不同。剛才雙方針鋒相對肯定是想壓倒對方，現在則是想收服對方避免一場災禍。

“是啊。將軍一生征戰，先後蕩平了湯刺部、擊退了賀雲部，立下赫赫戰功，是我秦部的有功之人。”舒爾哈齊也跟着勸說起來：

“今日一時不察覺被巴圖爾蠱惑，所幸沒有造成什麼大的後果，我相信小汗一定不會加以責怪的。”

“是啊，之前將軍是巴圖爾的部曲，被他蒙蔽還屬情有可原。然如今巴圖爾叛亂之事已經被揭穿，他本人也死於非命。將軍切莫自誤啊。”

“將軍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父母妻兒考慮啊。”

呼衍牙斯和舒爾哈齊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是情真意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三人是過命的交情。阿巴亥被兩人說的臉色變換不停，顯然他也是陷入了舉棋不定猶豫不決的境地。

繼續造反還是投誠？他個人是傾向於投誠的，在巴圖爾已死的情況下繼續造反就是死路一條。可是投誠風險也大，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秋後算賬。

而且，他雖然是大將但身後這些人並不會全都聽他的，萬一到時候有人三心二意又該怎麼辦？

就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身後有幾騎驅馬來到了他的身旁。其中一人靠近他悄聲問道：“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阿巴亥側身一看右谷蠡王部的萬騎千騎都到齊了，而這些人也都是巴圖爾最信任的人。不是他信任的人也坐不上千騎萬騎的位置。

看到這些人他下心中一動，自己拿不定主意可以先探探他們的口風啊。聽聽他們是怎麼想的，在做決定不就好了嗎。

當下，表情沉重的道：“諸位將軍來的正好，我正有要事和大家商議。剛才的情況大家都聽到了。根據我的判斷左谷蠡王可能真的……”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但其他人都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之後他才繼續說道：

“左谷蠡王於我有大恩，我本想殺過去替他報仇。但想到諸位兄弟的妻兒老小都在秦部，一旦我們真這樣做就是害了他們。我於心何忍啊。所以一時陷入兩難境地。還請諸位將軍教我，該如何去做。”

“這……”其餘人也都面面相覷。你是我們中間職位最高的，我們過來就是找你拿主意的，怎麼你又反過來問我們來了。

但能坐到高位的沒有幾個蠢貨，馬上就想到他這是想推卸責任。心中忍不住暗罵一句老狐狸。

不管是戰還是投，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出頭鳥往往沒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們還是把皮球又踢給了阿巴亥。

“左谷蠡王不在了，將軍就是我們左谷蠡王部職位最高的人，這個主意還是當有你來拿。不管將軍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聽將軍的。”

“我們都聽將軍的。”所有人紛紛說道。

看着這群一副唯他命是從的人，阿巴亥在心中不停的問候他們的娘親。你們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但他知道，這個火他不想烤都不行，誰讓他是大將呢。

而且他也總算看出來了，這些平時在左谷蠡王面前表現的忠心耿耿的千騎萬騎沒有一個打算為他報仇的，全都想着怎麼投降保全自家性命呢。

只不過他們都不願意背這個背主投敵的罵名，所以才把自己給推了出來。

阿巴亥率領左谷蠡王部曲向小汗投誠，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的整個秦部。整個部落的人無不鬆了口氣。

不發生大戰就好，這樣秦部還是秦部，他們能繼續生存下去。至於誰當大汗，他們反而不是很關心。

不要覺得他們的想法奇怪，更不要覺得他們沒有忠義之心。這才是草原的法則。

巴圖爾為什麼要殺死阿勒坦？因為他死了汗帳部曲就失去了頭領，按照草原法則他們就會接受巴圖爾的統治。

現在左谷蠡王部曲面臨的情況也是一樣，巴圖爾活着他們不惜拼上身家性命跟着他造反。巴圖爾死了，他們第一想的就是投降。

當然，這和雙方屬於內戰也有關係。不管誰勝利了汗位都是秦部的人來坐，最壞的情況他們還能當個普通百姓，父母妻兒不會受到波及。等幾年風頭過去，說不定還可以東山再起。

草原，是一個和中原王朝截然不同的地方。這裏擁有屬於自己的生存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