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孟雲英卻不肯動,頭一回,瞧着她氣鼓鼓道:「你信不信她潑的那些髒水?」
「我當你最好的手帕交,哪裏會信她挑撥?咱行得正坐得端,遇見瘋狗頭不回。」趙晗邊說邊拉着她回到桌邊坐下。
孟雲英翻了個白眼:「你這用得什麼成語,前後不搭啊?」
趙晗笑道:「管它搭不搭,你明白意思就好。」
恰好從露把洗好的杏子與枇杷端了過來,孟雲英氣剛平,瞧見枇杷便又惱恨起來:「我不吃這東西。」
趙晗朝從露使了個眼色,從露便趕緊把枇杷拿下去了。
趙晗便只找些愉快的話題與雲英說,趙采嫣既不在,孟雲英眼不見為凈,氣也就慢慢消了,說過幾句后,趙晗留她用午飯,孟雲英撅起嘴道:「你家相公回來吃飯不?他若是回來我就不留了。」
趙晗瞪了她一眼道:「都說了我不會信她挑撥的話,你倒拿腔作勢起來了。我這就與泓墨和離,和你過日子去好不好?」
孟雲英一聽,噗嗤樂了:「好啊!回頭我也與敏博和離,我們倆一起過。」
雲英在趙晗這裏玩了大半天,午後才回去,趙晗把江尚儒夫人讓泓墨帶回來的桃花蜜給了她一罐,雲英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送走雲英后,趙晗與往常一樣躺在床上午休,雖然有些乏,卻沒心思睡覺。
趙采嫣今日過來打聽的那些事,她一直在心裏記掛着,雲英在時暫時擱下了,只陪雲英說笑,等她一離去,這事就又翻騰起來。
她一直都知道,泓墨隱瞞着一個重大的秘密,但在嫁給他之後,不管是在救下六妹之事的真相上,還是在趙采嫣小產後栽贓嫁禍自己時,他始終對自己抱有無條件的信任與包容。
她當時為之觸動,並做出決定,關於婚後幾日他那些古怪行為的緣由,她不會再追究追問,除非他主動對她說起。
隨着他們夫妻間相處越發融洽,這日子一天天的過下來,自他們成婚後不知不覺都過去大半年了,那件事一直擱着,沒什麼由頭也就不再提起,但今日被趙采嫣這麼一打探,再次引起她深思。
她下了床,沒叫丫鬟進來伺候,蘸着杯中的清水,在桌面上寫寫畫畫整理思路。
趙采嫣問她是否覺得泓墨預先知道某些事會發生,但趙采嫣說的話,十句里不靠譜的有九句半,她不想被誤導,就先拋開趙采嫣的想法,只考慮她目前已知的事實。
關於敬茶后他打泓硯之事,雖然她向趙采嫣解釋為他惱恨泓硯糊塗包庇,泓墨當時也是借趙采嫣冒領功勞這件事,在公婆面前糊弄過去了,可她卻十分清楚他是打了泓硯之後才知道真相的。
事實上根本沒有任何合情合理的緣由,能解釋新婚伊始他對泓硯的憎恨,以及對趙采嫣極為不善的態度,他至今都對泓硯甚為冷淡,雖說之後他們之間發生了許多事,可最初的那場糾紛,就連公婆都覺莫名不解。
她寫下墨、硯倆個字,中間寫了個「憎」字。
接着是新婚之夜,他對她十分冷淡,她起初以為他是為了什麼而生她的氣,可後來套出方元的話,才知是他記憶跳過了一段,就連自己與誰成婚都要問過方元才知,但不知怎麼之後他又記起來了。喝酒喝斷片了也不至於斷那麼久吧?
她一度曾以為他是與自己一樣穿越而來,但這與第一點矛盾。她寫下第二點,記憶斷片,又標上時間,他向方元問的是四月至八月他們成婚之前的事。
第三點,交引。他相當確信香藥引會在何時漲跌,包括之後茶引鐵引的上漲,以及對鹽引的預測,都顯得太准太自信,一次還可說是巧合,兩次三次呢?
她又想起他昨晚為讓她安心而說的話,說他清楚該防備什麼人,危險的地方與人會避開。就把它作為第四點寫下來。
第三點加第四點,她畫了個圓把這兩點圈在一起,目光在字跡漸漸淡去的第一點上反覆盤旋,單純其中一點或許不能說明什麼,可放在一起考慮的話……忽而腦中靈光一現,寫下重生兩字。
一旦確定原因為重生,很多事情豁然開朗,雖然難以置信,卻是最合理也最直接的解釋。好吧,其實也沒那麼難以置信,她不是穿越來的嗎?只不過同一對夫妻,一個穿越一個是重生的,概率這麼低的事也能被她遇到,應該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所以趙采嫣才會問她是否覺得泓墨預先知道某些事會發生吧……
連趙晗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事,趙采嫣又怎麼會知道?
她在重生兩字的旁邊寫上嫣。
四月初一,趙采嫣借口尋找發簪上的珍珠而在萬華寺里四處搜尋,其實是為了找到六妹,誰知陰差陽錯六妹卻被自己救下了。
因此,能預知某些事的人不僅有泓墨,還有趙采嫣。
趙采嫣為改變自身命運而做出的舉動,就如蝴蝶效應一般,引發了之後一連串的改變,也使得她與泓墨有了幾次難忘的邂逅。
而泓墨重生的時機在新婚之夜,因此他當時記憶中的四月至八月間的事,與現世之身所擁有的記憶迥然不同,大約是重生帶來的衝擊太大,引起記憶混亂,所以他就像是完全忘了現世之身的記憶一般。
但今生記憶畢竟還在腦海中,經過一段時間后,他慢慢回憶起來,理清了思路,便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過了下來。這就完美解釋了第二個疑點。
如此說來,泓硯對不起他之事,在現世並未發生,卻在他的前世確確實實地發生了,那是件什麼事呢?而趙采嫣前世又經歷了什麼?她一門心思要嫁給方泓硯,並知道六妹會在萬華寺遇襲,說明她前世就認識泓硯,且對他生情了……
趙晗正思索着,忽然聽見外間有說話聲音:「她還在睡么?」從露回話說少夫人還在午睡。
是泓墨回來了,她匆匆把桌上蘸水所寫的字全抹了。
眼角餘光可見通向外間的門被無聲地推開,門外是一抹熟悉無比的修長身影。
方泓墨本想悄悄地進來,推開門卻一眼瞧見阿晗一手托着下頜坐在桌前出神,伸着纖長的食指在桌面上塗畫,他訝異地揚起眉頭:「你起了?」又瞧見桌上的水痕,便笑着問:「怎麼桌上都是水?」
趙晗拿帕子擦去手上的水,起身迎向他:「我睡不着便想這孩子小名,蘸水寫着玩,只是想了幾個都覺得不合適,不滿意就隨手抹了。」
「不滿意也不用抹了呀,你想了哪幾個字?說不定比我想的還好一些呢。」方泓墨不以為意地說著,走到桌前,伸指蘸了水,找了塊乾燥處,寫下一個「昕」字。
趙晗側頭一瞧,訝然輕笑:「這不是和我名字差不多意思嗎?只是再亮些罷了。」
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晗為天色將明欲明也,而昕為黎明,又有明亮之意。
他微笑着述說理由:「因這孩子是你我之子,既然已經用了我的姓,便以你之名為名。這個字男女皆可用,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