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俞子毅問起泓硯的病情如何。

韓氏黯然轉述太醫的話,如今最大的關鍵,不是泓硯能否醒來,而是粒米不進的情況下,能不能撐到醒過來的那一刻。

「可眼看三天過去了,他仍是醒不過來……」韓氏說著又要流淚,方泓墨與俞子毅都勸她保重自己。韓氏因有俞子毅在,不好太過失態,他們勸了幾句后,她也止住了眼淚。

送走俞子毅后,方泓墨緩步回到內院,在路口正要折向朝嵐居的方向,忽聽背後有腳步聲,轉身去看,見是鬚髮皆白的老太醫,自是來為泓硯施針的。

猶豫了一瞬,他轉向右方,跟着太醫又回到春澤居。

方泓墨方才陪俞子毅來時,見韓氏神色憔悴而極度疲累的樣子,就十分擔心,此時便勸她道:「母親這樣下去,只怕泓硯即使好起來您也要撐不住了,這裏我來看護,照料有丫鬟婆子們,您還是去歇息吧。」

韓氏點點頭,但仍是堅持等到太醫為泓硯施完金針,才回四宜居歇息。

方泓墨送走母親,回到床邊,瞧着面容削瘦、蒼白憔悴的泓硯,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在屋裏找了個凳子坐下,用手撐着額頭,閉目養神。

每隔一小會兒,丫鬟便要替方泓硯喂一小勺清水,隔半個時辰,喂幾口參湯。

方泓墨守了半個多時辰,看着丫鬟替泓硯餵了兩次參湯,大多都從嘴角邊流走,而不是咽下去了,只怕他凶多吉少,心中只覺悲哀,還有深深悔意。

雖然泓硯種種作為讓人不齒,畢竟是自己親弟,若是自己重生后能對泓硯多些留意,多加管教與引導,也許他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床上的方泓硯卻忽然咳嗽起來,參湯更多地從他嘴角流走,聽雪驚慌失措地看向方泓墨:「大少爺,二少爺這是怎麼了?」

方泓墨卻猛地站起身,顯得驚喜萬分,會咳嗽只能說明一件事——泓硯醒了,卻讓參湯嗆着了。

他疾步走到床前,仔細察看泓硯,見他嗆得難受,便對聽雪道:「先別喂他參湯了。」說著將泓硯從床上扶坐起來,拍擊他後背。

方泓硯又咳了一陣才平復下來,呼哧呼哧地喘着氣,雙眼緩緩睜開,茫然無神地看着前方。

聽雪見二少爺醒了,十分歡喜,奔出去傳訊。屋裏另有一個丫鬟與婆子侍候着,方泓墨回頭示意他們去向家中其他人報訊,屋裏一時只剩下這兩兄弟。

方泓硯注視着方泓墨,茫然渙散的眼神慢慢聚攏,定定地停留在他臉上,忽然臉上閃過驚駭恐怖之極的神色,削瘦的臉上一雙眼睛卻瞪得極大,像是活見了鬼似的:「大哥?!怎麼是你?!你還活着?!」

方泓墨本來十分欣喜,卻冷不丁聽見他這一句,笑容瞬間消失無蹤,驚訝地盯着泓硯看了一小會兒,才琢磨過來他話中含義,以及這意味着什麼。

他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你居然找人殺我?」

方泓硯極為害怕,既不敢看他,又想要遠離他,卻因餓了幾天,全身虛弱無力,只能儘力蜷縮起來,往床角躲。

「我,不,不是我,不是我害你!陸九呢?他,是他去殺你的。」

方泓墨只覺血衝上腦,耳朵里都是嗡嗡之聲,這時候想扼死他的心都有,只是腦海中仍有一線清明,讓他強忍着怒火,迫使自己保持冷靜。

若想要知道前世真相,也許就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他冷笑着說道:「陸九想要扮成劫匪殺我卻失敗了,反而被我所擒,很快他就供出你是主謀。」

方泓硯恐慌地搖着頭:「不對不對,他胡說的,是子毅,明明是子毅要他去殺你的,我沒同意。」忽然他皺了皺眉頭,「不對啊,陸九沒被你擒住。他還敲詐我,他要了我許多錢……」

方泓墨聽得一顆心直往下墜,子毅啊,子毅,難道真的是你?

轉念一想,他再次俯身向前逼近泓硯,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臉色陰冷得可怕,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沒害我,陸九憑什麼敲詐你?」

方泓硯衣領被揪住,無處可躲,他做賊心虛又是先入為主,只以為方泓墨應該是死了的。背着光讓大哥逼近的臉看起來更為猙獰可怖,嚇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別來找我,我沒害你!是子毅,是他!」

方泓墨不信,只是逼他更緊,語氣凌厲而憤怒:「陸九為什麼找你要錢?!」

方泓硯不敢看他,驚慌失措地舉起顫抖的雙手擋在臉前,忽然哭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父親是自己沒了的,與我無關!」

方泓墨難以置信地望着他,只覺一陣寒氣從腳底直升上來:「父親是怎麼過世的?」

方泓硯卻只是捂着臉哭:「你不是死了么?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方泓墨輕輕笑了一下,聲音卻毫無溫度可言:「是,我是死了,你若是對我說實話,我就放過你,不然我就化作厲鬼!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你!」

方泓硯哽咽着道:「我,我告訴你的話,你就放過我走吧。你去找子毅,他才是害死你的人。他嫉妒你,他想要雲英恨你,雲英和你解除婚約,卻還是沒與你斷了來往,他想要你死。」

方泓墨攥緊了拳頭,用力得快要掐出血來:「不要再說子毅了,快說父親是怎麼過世的!?」

方泓硯邊哭邊說,語無倫次又極力為自己辯解,但在他逼問之下,還是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我欠了錢,陸九來討債,父親發現了大發雷霆,我沒用力,他自己摔的,他自己摔的……是陸九叫我別找大夫,是他攔着我,我不想……我本來不肯的……」

方泓墨只覺渾身發熱,像是被熊熊烈火灼燒着,如火的憤怒灼痛他的胸臆,讓他無法思考。

屋門被一下子推開,方泓墨一驚,放開泓硯衣襟,回頭去瞧,就見方永康邁着大步進來,向來嚴肅的臉上此時也充滿驚喜與欣慰:「泓硯醒了?」

方泓硯猛然瞧見父親,「嗷——」地一聲慘叫,驚懼至極地縮向牆角:「怎麼都來了?!別來找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怪我!」

方永康臉上的笑容消失,驚異地望向方泓墨:「他這是怎麼了?」

方泓墨仍處於震驚之中,又是滿腔怒火,根本不知該對父親說什麼。

方永康雖看到了他神色有異,但此時此刻全副注意都在泓硯身上,根本沒有留意到他這份異常並非是驚訝所致,見泓墨不答話,想來也是莫名不知其故,便轉向方泓硯,走近床邊想看看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泓硯見他走近,更是嚇得全身劇烈震顫,只知語無倫次地懇求:「父親,是我對不起您,求您原諒……別,別過來!別來纏着我!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大哥,你也不是我害的,你們都別來找我!」

方永康本以為他是在說賭博欠債之事,可越聽越不對頭,眉毛便皺了起來。

方泓硯見他神色嚴厲起來,愈加害怕,拉過被子將頭蒙住,口中不停討饒。

韓氏方才被泓墨勸去休息,只是和衣而卧,聽聞泓硯醒過來了,便跟着方永康一起過來,眼見泓硯雖然醒了,卻顯得如此瘋狂,急得直掉眼淚,上前去問:「泓硯,泓硯你是怎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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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馴夫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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