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青絲白髮，難訴離殤

要不是在月光下周既白看到了老婦人眉心的硃砂痣，可能壓根就想不到昔日容顏美好，溫婉優雅的娘親如今已變成這般模樣。一身毫不起眼的布衣灰暗破舊，傷痕密佈的雙腳上早已沒了鞋襪，大概是為了逃離魔族的追殺，匆忙逃跑落下的。

就在周既白喊出“娘”的那一刻，老婦人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竟直勾勾的盯着周既白藏身的門后，隨即卻轉身跑向了另一個方向。情急之間，周既白也顧不得危險不危險的，急忙跟了上去。可是無論周既白呼喊什麼，前面的老婦人卻好像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一樣，拼了命的躲避魔族人的追殺。

天上的月很圓很亮，以前的周既白覺得那皎潔的月光說是天地間絕無僅有的美景也不為過，而現在的周既白，卻感到深深的恐懼。只乞求月亮能躲起來，這樣自己的娘親就不會暴露的那麼明顯。也不知是周既白的祈求得到了上天的垂憫，還是說真的是巧合。天上竟然真的飄來一大片雲朵，遮住了月亮，而前面的魔族也在此時抬頭望了望天，放棄追殺眼前的婦人，幾個跳躍間便沒了身影。

老婦人心神未定，卻不敢多做停留，奔向城外，跑着跑着就慢下了腳步，一步一步走着，穿過城外的柳樹林，奮力爬上泰平山，停在了一處陡崖。腳下這個懸崖並不陌生，還記得自己剛成親的第一年，侯爺就帶着自己在這裏看過夕陽。然而那時的心是甜蜜的，這時的心是悲涼的。腳下的山連成一脈，延綿不絕，此時都蒙上了一層黑霧。城中的火光蔓延成一片片火海，這哪裏還是昔日繁華的京城，分明是殘酷的煉獄。老婦人凄然一笑，便義無反顧的走向崖邊，任由周既白無聲的嘶喊。

時間似乎被靜止了一般，又像是一個悠長遙遠的夢境，周既白似乎看到了自己和爹娘在一起相處的一幕幕光景，而這一幕幕美好的畫面一點點被一股黑色的霧氣淹沒，自己的魂體也似乎有一種被撕裂的劇痛。

“醒來！”低沉渾厚的聲音震人心魄，周既白一瞬驚醒，身邊是白茫茫的霧氣，看不清楚，雙手觸及的地方卻有着一層透明的屏障：“這是哪兒？”

“你現在在我的鎮魂塔里。”還是那個聲音，像是幽遠深沉的鐘聲緩緩傳來。

“那我娘呢？”周既白很清楚的感受到之前的畫面，都是事實發生過的。

“我暫時收留的都是被魔族傷了魂魄的靈體，要不是黑白無常，估計你早就被吃的連渣都不剩了。至於你娘，她是因為跳崖而死，跟你本就不是同一路，已經喝了孟婆湯轉世去了。”

“跳崖......轉世......怎麼會這樣？”周既白自顧自的不停念叨，卻有一轉燃燒起了怒火：“魔族人！都是該死的魔族人，害死了我娘！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那你要如何報仇呢？你有法力？”

“...沒有。”

“你有降魔的武器？”

“沒有。”

“你能出現在日光之下？”

“我——不能。”

“現在離開了我的塔，你的魂魄都是七零八落，一招不慎就是灰飛煙滅，何談殺魔？靜靜等待修復后，就離開吧。”

塔靈的話像是無情的鼓槌擊打在周既白的心頭，他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就是，自己對於發生的一切毫無辦法。

“那誰能做到？你知道，你肯定知道！”

“紛繁紅塵，既已斷了緣分，又何必糾結過去。對魂體來說一旦有了執念便再難自在。”

子時，鎮魂塔頂的安魂鐘敲響。

一聲，除盡人間苦厄；

二聲，安定四方煩惱；

三聲，普渡紛紜眾生。

鐘響魂定，周既白也再次失去意識。黑白無常和一個身材矮小的白髮仙人自塔頂現身：“怎麼樣，為了配合你們的要求和自身特點，我特地給他配了一個很長的修養空間。喏，就跟你們的臉一樣長！”

見黑白無常再次拉長了臉氣憤離去，白髮老人發出陣陣爽朗的笑聲。繼而一揮手，原地只剩一個年輕容顏的白衣女子，仙姿飄渺，神聖不容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