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難逃(2)

在劫難逃(2)

她想告訴浩良今天發生的一切,是多麼令人難以置信,張開嘴巴,發現自己說出了一串自己也聽不懂的聲音。她急了,想用手去掰掰自己的喉嚨或嘴巴,手卻不聽指揮,她試着動動身體其他部分,它們好象都已不屬於自己。浩良攥了她的手,捂在臉上,久久地不說話,淚光閃爍,明白茉莉啊啊的聲音背後是怎樣的焦灼,卻無能為力。茉莉絕望地望着他,千言萬語擁擠在心裏,卻無從表達,只能嘩嘩地流淚,她又是多麼的驚恐,另一個夢也終將變成逃不過的厄運光臨。浩良不停地給她擦淚,哽咽着說這是暫時的,她會好起來,她還是從他荒涼凌亂的眼神中看到了虛脫的安慰痕迹。4,倪端望着浩良奔波在求醫問葯上折磨成消瘦憔悴的樣子,茉莉心如刀剜。從醫生們的談話中,茉莉知道了自己是因過度依賴安眠藥而導致的植物神經紊亂,也就是說她癱瘓並失去了語言能力,他們接治過的類似病人,康復只能用奇迹來形容。浩良的臉上漸漸有了平靜的痕迹,是接受現實的妥協,她的心裏,生滿了瘋狂的絕望。一個月後,浩良艱難說:“茉莉,你需要安靜的環境和恰當的理療,你知道的,這些,我不懂,我想把你轉到療養院去。”茉莉用眼神拒絕了。浩良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只要我活着。”浩良理會錯了,在這段毫無進展的治療過程中,在茉莉的心裏,始終的糾結着兩個字:心柔,她會在何時出現呢?浩良還是堅持送她進了療養院。被浩良背進訂好的療養房間時,茉莉看了一眼窗子,心輕輕地就跌落下來,看見了自己的劫數,原來,在某些瞬間,人是可以預知將來的,譬如,似曾相識卻拚命去想都想不起來在曾何時見過的人、某條街道或某些細節,它們都曾在夢寐中出現過,只是大多被人模糊在記憶里,而自己的悲哀在於因愛得深了而患得患失而拚命追究,記住了預知的未來,然後用預知的碎片一步步導演了人生。床正對的窗外,芙蓉枝葉輕輕搖曳,清涼的淚,緩緩滑過茉莉的鬢角。當一位護士微笑着說:“我叫心柔,是你的特護護士。”茉莉想笑卻再一次落淚了,對面的鏡子告訴她,面部的神經已不聽指揮,她笑得很難看,甚至有些猙獰,她還看見了浩良的淚,凄清地落下來,這個名字,一定讓他想起了在良久以前的的某個溫情之夜,她說要給他生一個女兒,叫心柔。浩良白天打理公司的事,晚上會坐在她的身邊,給她講外面的事情,用虛弱的快樂逗她開心。早晨,心柔會來給她喂葯,推她去理療室做理療,偶爾會說幾句話,茉莉只聽不做反應,這位面容溫柔的女子,最終將成為她的情敵,她一試圖做出反應,面部的肌肉就會顯得猙獰不堪,喉嚨會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茉莉只肯給她看見安寧從容的一面,不肯給她看自己的任何狼狽。浩良對心柔,除了適當表達一些感激,再無其他內容。只是,漸漸的,茉莉卻看到了躁動在心柔內心的波瀾,與愛有關。5,隱疼轉瞬一年,茉莉用眼神表示請心柔把床對面的鏡子搬走,鏡子裏的她,光潔的面龐正日益枯黃,手臂以及腿上的肌肉因失去了知覺而開始了無法遏止的萎縮,唯一能活動自如的嘴巴和眼睛,一個終日緊抿,一個盛滿了哀傷的絕望。心柔能讀懂她的每個眼神,搬走了,然後怔怔地看着她,許久才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幸福的女人,因為你擁有世間好男人。”說完,不看她的表情,轉身出去。茉莉還是看到了她眼角的晶瑩,像冬季窗玻璃上的冰凌花,剔透而乾淨。浩良來時,心柔總是飛快地交代完一天的事情,飛快地出病房,細細的高跟鞋在走廊中清脆響過,接下來的一幕,她看了,心會疼的,浩良會吻茉莉的額頭,握着她的手說話,空氣溫暖而粘稠。6,情劫像往常一樣,心柔幫茉莉活動四肢,誰都沒有看誰地寂靜無聲。忽然地,心柔直直看着她說:“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茉莉眨了眨眼,淡笑無聲。“如果有一個浩良這樣好男人,像浩良愛你一樣愛我,我寧願在床上躺一輩子。”茉莉的心揪了一下,在肢體僵硬之後的一年多里,好象所有的敏銳都集中在了思維上,心柔向來是禮節性地稱呼浩良為沈先生,而不是直呼其名。茉莉安靜地看着心柔,面容乾淨安寧,細發柔軟,舉止溫存,是那種令男人一見之下心生憐惜的女子,茉莉忽然想起,浩良的唇很久沒碰過她的額了,來的時間也越來越晚,並且平靜解釋說開會或是客戶拜訪……其實是,在她目光不能及達的地方,一個新的故事正在開始。即使在道德意義上,他們亦不是壞人,只是情非得以而已。茉莉的心,輕聲凄笑。晚間,浩良來時,茉莉轉了頭,任他在耳邊溫暖地絮叨,不去看他,他越是極力要逗她開心,她的心碎得越是零落,對自己的照顧或許是迫不得已的道義,或許是良心的負疚,都不是茉莉想要的,而是殺心利器,她管不住凄蒼的眼淚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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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小說《愛情不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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