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辭漠(27)
死者精心打扮過,身上甚至噴了香水,如此這般,又怎麼會允許自己的身上出現衣服髒的情況!?
死者死前……一定見過一個和她起了爭執的人!
林漠場景再現!
她忽然站了起來,急匆匆地往回走,對警官發出疑問:“警官叔叔,天台取證過了嗎?”
警官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是看她那莫名凌厲的氣勢,竟然讓他一個三十多的男人,都下意識地被唬住,脫口而出,“取證過了,什麼都沒有,指紋也沒有。”
林漠聞言,瞳孔驟然一縮!
果然!
這個推她下樓的人……一定不是第一次作案了!
不然的話,怎麼會一點痕迹都留不下來!
包括那張監控截圖!
一切都是精心安排過的!
目的不過是嫁禍給江辭罷了!
試問如果是不小心推人下樓,欄杆上亦或者地面上一定會有指紋或者腳印的痕迹,而這個人,卻什麼都沒留下!
國中裏面,竟然藏着這樣喪心病狂的學生!
林漠想着,都覺得隱隱有些毛骨悚然!
“怎麼了?你說要提供的線索呢!?該不是鬧着玩吧!?同學,我們在辦案,你要玩遊戲,去別的地方玩。”
警官見她抿着唇不說話,一副神情嚴肅的樣子,擺擺手,有些生氣地說道。
江辭全程都在看着林漠。
包括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蹙。
這樣的林漠,是他從未見過的……
江辭本以為,是他感覺錯了。
然而,緊跟着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幾乎對林漠這個人……
刷新了三觀!
林漠背過身子,忽然衝著在座的各位開口,“我只提幾個疑惑,不會耽誤很多時間,希望對你們的辦案有幫助。”
她就那麼站着,背脊無意中就挺的很直。
眼眸中透露着清冷執着的光,認真無比。
陽光照過來的時候,她的眼神,她的臉上,她的身上,就好像在發光一樣,引人注意。
“第一,死者若是因為表白失敗承受不住而跳樓,為何情書會有撕扯?死者精心打扮,即便是江辭,也就是這件事的主人公要了,她也肯定不會又搶回去,男方沒要,她撐死也只是往男方手裏塞,而不是出現這樣的兩方撕扯的痕迹,甚至還掉了一個角。”
“第二:即便是跳樓不慎跌倒,繫着這麼結實的雙面蝴蝶結的帆布鞋,又怎麼會掉落?從寬了說,她是自己脫了的,那為何只脫一隻?”
“第三:任何一個女孩子,既然約了男生在某個地方見面表白,那一定會是精心打扮,這個女孩子也一樣,而現在,一個精心買了香奈兒衣服,噴了香奈兒香水的女孩子,卻在袖上,有了臟污的痕迹,這不奇怪嗎?所以這個痕迹一定不是她的,一定是嫌疑人的。”
“各位,江辭我不用多說了,整個學校,都知道他潔癖嚴重,甚至不願意和人有肢體上的任何接觸,又怎麼會自己弄的髒兮兮的,又弄到女方的身上去?”
“最後,你們現在在這裏調查拷問這個學霸小哥哥,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跳樓而亡,為何是後腦勺着地!?更何況,昨日六點十七分,這位江同學,和我在一起,又如何去天台?!”
“雖然學校是個神聖的學習的地方,可是這個社會上,犯罪分子,從來不分階級,學識,文化,權勢,地位,場合之分!你們潛意識裏,就覺得故意他殺這種情況是不會在學校里發生的!”
“可是,我只根據我看見的,和各位警醒一句,這一樁案件,最大的可能性……”
“蓄、意、謀、殺。”
林漠的話一落,周遭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一陣接着一陣。
那些站在黃色警戒線外面的同學以及老師們,一個個地震驚地睜大了眸子。
嘴裏連連說著:“不會吧……”
“蓄意謀殺?”
“國中這樣好的校風學校,又是重點一中,怎麼會有這樣的學生出現?太匪夷所思了!”
“是啊!而且這些學生也都才十七八歲,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呢?”
“林漠在亂說吧?誰不知道他是個草包啊!!不學無術,現在還在這裏妖言惑眾呢……”
“就是啊,林同學,你快出來吧!不要再那添亂了!耽誤警官辦案!”
“這樣的謠言傳出去,對學校是多大的影響你知不知道啊!”
“真把自己當福爾摩斯了……還扯什麼蓄意謀殺,我看林漠他蓄意挑起恐慌啊!”
“就是就是!”
周遭的質疑聲越來越大。
林漠那麼好的聽力,又怎麼可能聽不見。
人命關天,現在這種時候了,學校想的還是學校的風氣,學校的名聲……
她之前不是沒有辦過這樣的案子。
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在乎的總是表面上的風光,甚至封鎖一切消息,怕引起人心惶惶。
可事實,就是事實。
學校名聲重要,那學生的安全就不重要了嗎!?
“各位,你們且聽我說一句。先不說我的推斷的是不是事實,可是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各位或許現在死的不是你們,你們置身事外,振振有詞。”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一個連學生的命都不能重視只會在那封鎖消息不允許任何人說出事實的話,這個學校,有沒有把學生當做平等的人去對待!?”
“名聲重要,學生的命就不重要嗎!?”
林漠忽然拔高聲調,纖細的食指倏然衝著江辭站着的地方一指:“現在,站在這裏的,不是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你們當然沒有感覺,無關自我,置之度外。”
“設想一下,你是一個清白的人,卻被污衊,你們是什麼感受!?連作弊這樣的事情被污衊了你們都覺得抑鬱了人格受到侮辱了,那這種嫌疑犯的罪名呢!?”
“你們想過嗎!?”
“事實是什麼樣的,警官大可以調查,但是現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帶走江同學,就是不能!”
“身為執法者,公平、正義、執法為民,剛正不阿,若是連個證據都沒有,就擅自帶人走,如何服眾?以後又如何威震四方!?如何使得人民信任!?”
林漠說的一字一頓,字字珠璣,擲地有聲。
那樣意氣風發,果敢決然的林漠。
不只是江辭沒有見過,整個國中的同學,都沒有見過!
彷彿一瞬間,她的周身,清輝閃耀,明銳灼灼!
此時的她,就像一束光,毫無徵兆地照進了江辭的心底。
帶着不容忽視的震撼,甚至引起了整個胸腔共鳴!
警戒線外,圍繞着不下百人。
包括警戒線內的各個警官。
一時間,竟然靜的鴉雀無聲……
眾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找不出來一個點子反駁林漠。
甚至有剛進警局做事的,還被林漠的氣勢給唬住了!
江辭全程都在看着她。
她的一舉一動,她的眼神,她的氣勢,她的犀利和凌冽,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草包林漠……真的是草包嗎?
周圍寂靜無聲——
林漠正準備來個小小的總結。
那一群警官當中,不知道哪位警官突然開口,“都讓一讓!讓一讓!顧隊來了!”
緊跟着。
眾人的視線都朝着西邊的方向投了去。
那兒,一身軍裝的男人,邁着修長的雙腿,長身玉立,器宇不凡地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盯着她,成年的嗓音沉沉如上年佳釀,眼眸深地像黑夜裏的寒潭,沉不見底,深不可測!
林漠抬眸的一剎那。
視線陡然僵住——
顧、顧謹!?
媽、媽呀!
顧謹怎麼會在這裏!?
他不是應該在E國嗎?
林漠的瞳孔微微一縮,逼着自己鎮定如常。
沒、沒事的。
她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林默了……
更何況她現在還是男兒身!
她是林、漠。
一個完全陌生的樣子,完全陌生的人。
對於顧謹來說,站在他面前的,和重生前的“林默”沒有半點聯繫的!
莫慌!
林漠看着顧謹,他的視線牢牢地鎖定在她的身上,沒有移開一分一毫……
以前的顧謹也是這樣。
每次她做錯事情的時候,他就像她哥一樣,眼神盯過來的時候,她感覺渾身都要發毛!
她雖然不怕他,但是好歹曾經共事過那麼長的時間。
顧謹向來嚴肅地像個小老頭。
更何況,現在的她,還不能和顧謹相認……
不僅會嚇到他,可能還影響自己查出自己的死因。
林漠似乎一瞬間又變成了那個草包林漠。
她的眼神變得膽怯,似乎剛才的鋒芒和凌銳,都是海市蜃樓一樣。
“我、我叫、叫林漠、漠然的漠……樹林的林……”
林漠怕顧謹多疑,舉止忽然變得畏畏縮縮的。
江辭盡收眼底。
這個林漠……好像和這個什麼顧隊的人,認識?
難不成,是她在外面又留下的什麼情?拈的花惹的草?
這念頭一蹦出腦海。
江辭不知道怎麼的,心頭莫名有些堵。
嘖——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顏控的林漠,看見帥哥腿都會發軟吧!
呵,男人!
江辭目光如炬地鎖定了林漠。
一時間,兩道不容忽視的眼神一下子把林漠定住了!
林漠驚了!
顧謹懷疑她,盯着她可以理解。
那位江大少爺的眼神,幹嘛這麼銳利!
她在救他啊喂!
有沒有良心啊!?
林漠“嘿嘿嘿”地衝著顧謹笑,像個花痴。
“你叫林漠?”顧謹看着她,繼續發問,嗓音經過歲月的沉澱,一出口便帶着一種莫名的威嚴。
讓林漠的心尖都跟着顫了顫。
“嗯……”
“不是默默無聞的默嗎?”顧謹冷不丁開口一句,緊跟着又說道:“你剛才斷案的樣子,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他的話一出口。
差點沒把林漠嚇死。
她都換了張臉了,這還能懷疑出來?
林漠笑的更誇張了,“啊哈哈哈!這位帥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什麼默默無聞啊!你看我像默默無聞的人嗎?”
“誒帥哥你是不是男同啊?看見我了心動男生!?”
林漠使出渾身解數,開始調戲良家婦男。
一時間都顧不得這是個什麼場合了。
外面的那些剛才被林漠震懾到的人,一個個又開始瘋狂地嫌棄她。
“你看么!我說林漠這種人,怎麼可能還會斷案啊!”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場合,對方是什麼人,這種污言穢語,也能說的出口?”
“看見帥哥就走不動路!也不看看人家是誰!肩膀上幾條杠啊!這也敢調戲!”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辭哥的頭頂青青草原……”
轉瞬而逝的怪異和反感從顧謹的眼底閃過。
儘管他已經掩飾的很好了。
卻還是被靈敏的林漠的捕捉到了。
噁心了就好噁心了就好……
她還怕他不噁心呢!
心頭一塊大石頭剛剛落地。
顧謹的長腿卻突然往前邁了一步,嚇得林漠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但是顧謹卻沒有多餘的動作了,只是看着她。
俊秀如雕塑的臉,可神情嚴肅地像個小老頭。
“剛才這位同學說的,甚是有理,這個案子,我會好好調查清楚,再此,顧某也感謝這位同學的意見和建議,我們會及時採納的。”
“嘿嘿嘿,好說好說。”林漠笑嘻嘻地回,手指又往江辭那邊指了下,“那顧長官,這位江同學,可以不用被帶走了嗎?您這麼英明神武,肯定知道,名譽這種東西,對一個學生來說,有多重要。”
顧謹不動聲色,面上並無波瀾。
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不過片刻,他開口,道:“嗯。等我調查清楚了,再來抓人,也不遲。”
林漠聽到顧謹的話,心裏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幸虧她機智,不然江辭現在就要被帶走了呢!
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只是……
為什麼江辭還在用那種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
彷彿她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樣……
不對啊……
她不是在幫他嗎?
林漠蹙眉,小心翼翼地往江辭那邊看了一眼。
視線剛掃過去,就被江辭的一眼,給冷瞥回來了。
林漠連忙收斂神色。
心頭不同尋常地跳了兩下。
不行不行,她還是不要招惹那位江大少爺了。
送佛已經送到西了。
她可以功成身退了。
顧謹帶着他的人,他的隊伍,還有那一具屍體,對大家簡單交代了幾句以後,準備打道回警局。
屍體還要進行一下屍檢,所以他們得儘快回去。
周圍的看客見他們都要走了,也跟着窸窸窣窣地離開了一些。
然而。
顧謹離開之前,還回頭看了一眼林漠,眉頭微微蹙着,“你剛說,你叫林漠是吧?”
林漠嚇一跳,驚訝於他怎麼又半路回頭了,鎮定道:“對,漠視的漠,顧長官別記錯了哈。”
顧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身子挺的很直,威風凜凜地走了。
林漠遠遠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一時間五味雜陳……
顧隊啊顧隊,現在還不是相認的時候。
林漠在這裏給你先道歉了。
正出神着。
身旁,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來一個人。
渾身帶着冰冷,氣勢迫人。
“跟我走!”
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攥住,那力道,大的跟要把她的手腕骨捏碎似的……
‘“唉…你要帶我去哪啊……”
於是,在眾同學吃驚的視線聚焦中,林漠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江辭帶走了。
“不是……辭哥準備幹嘛啊?”
“廢話!當然是答謝林漠啊!剛才要不是林漠!辭哥早就被帶走了!”
“說的也是啊……只是,你們有沒有感覺,剛才的林漠,好不一樣啊!”
“是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吧……感覺跟吃了仙丹開掛了一樣。”
“切,不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湊巧唄!還真當自己是英雄呢!辭哥是美人我承認。”
眾同學議論紛紛。
而另外一邊,林漠卻被人直接一路拽着,從操場經過食堂,又經過教學樓……
也不知道江辭到底要把她帶到哪裏去。
“喂,我說江同學,你不是要打我吧?因為我多管閑事?”
“閉嘴。”回應她的是暴躁老哥的兩個字。
林漠對自己的嘴巴做了個上鎖的動作。
不過想想,她還是覺得危危險險的……
“那個……我跟你說,我知道你遇上這種栽贓陷害的事情心情很不好,但是你不可以對你的救命恩人這樣的……”
“火要找對人發……我覺得我們應該坐下……啊!”
林漠的“坐下來”三個字還沒說完。
猛然一陣大力把她甩了出去!
緊跟着,她整個背脊,都撞上了堅硬的牆壁!
耳邊,砰的一聲,那人的掌心,就這麼一掌撐了上來!
壁、壁咚!?
這裏平常不怎麼有人來。
原本就空蕩蕩的廊道,此時,氣氛緊張地只剩下林漠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林漠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已經要跳到嗓子眼了!
眼眸睜的大大的,裏面倒映出來江辭那張俊美如雕塑,神情卻不怎麼友善的臉……
林漠內心如擂鼓,面上鎮定如斯:“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這種時候,可別來什麼殺人滅口之類的。
而且,她真的也不清楚。
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位大少爺了……
江辭緊緊地盯着她,目光如炬。
每一寸落在她的臉上,幾乎都要把林漠灼出一個洞來!
氣氛,僵持到臨近爆炸。
兩人就這麼對峙着良久……
手臂撐在她臉邊的那人,這才幽幽地開口,嗓音沉地像是深海浩劫。
“你為什麼幫我。”
江辭憋了半天,只憋出來了這句話。
今天林漠會衝出來,他不意外,因為她向來喜歡湊熱鬧。
只是……
他意外的是,林漠衝出來,竟然是幫他說話!
腦子裏嗡嗡嗡的,全部都是林漠今天在案發現場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正義、公正、執法、平等……
以及她分析的每一個線索。
都是那麼有理有據的,讓人信服!
這樣的林漠,是他從未見過的!
他不信……
以前的林漠,從來不具備這樣的閃光點!
甚至,她斷案分析的起來,比他見過的影片里的主角,還要令他震撼!
自信這種東西,是裝不出來的!
她斷案時候的那種氣勢,也不是能模仿出來的!
林漠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眼神小心翼翼,聽到他的話,她嘀咕道:“幫就幫了……哪裏需要什麼理由……”
而且。
今天這事也完全是意外。
她以前做這種案件做的多了,其實有時候看見了,也覺得心癢。
“你嘀嘀咕咕在那說什麼?”江辭擰着劍眉,神情不耐。
瞳孔像是裹着冰火,冷熱交替。
林漠攤手,無奈,“江少爺,我只是今天看見了這事,覺得挺無聊的,就隨便說了兩句,本來就是為了賣弄一下關子嘛!沒想到那一群警官還真的被我糊弄住了哈哈哈!”
林漠自己說著,自己都笑了。
江辭的臉色有些難看,吐字清晰,“你當我是傻比?”
林漠:“……”
她給他解釋,他又不信。
給他理由,他也不聽。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難伺候的人呢?
總不能讓她說,哦,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林漠了,所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她會把他嚇死的吧?
林漠內心嘆氣,“你就當做我抽風了,行嗎?”
江辭盯着她,有一會沒說話。
空着的那隻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校服袖子落下來,看見了手臂那那個疤痕。
林漠正要開口。
江辭率先沉沉出聲,淡而不郁的檸檬味,盡數灌入她的呼吸。
“這裏,林漠因為有一次玩飆車,摔的,留下了這麼一個疤痕。”
“上一次,我懷疑你不是林漠,可是我看見了這個疤痕。”
“可是今天,我要一個答案,即便是這個疤痕在這裏,我也還是要問你一句……”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