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遇襲
福義興坐館王老吉今年四十六歲,除了正房大夫人,還另娶了三房姨太太。
這也不能全部歸咎於他好色,實在是因為四十多歲的大男人,膝下還沒有一兒半女,只好將希望寄托在身邊女人們的身上。
不過這兩天王老吉的心情倒逐漸有所好轉,不再每天抱怨正房和三位姨太太肚子不爭氣,許是想通了問題出在自己身上,索性就收了兩個乾兒子帶在身邊,當成親生骨肉一般對待,盼望着將來能有人替自己送終。
江湖人三更窮五更富,說不準哪天就橫屍街頭,所以他們大抵很看重香火傳承。
顏雄登門拜訪的時候,王老吉正在和兩個乾兒子在一起吃飯,看着一左一右坐在自己身邊的兩個男孩,這位福義興坐館龍頭平日裏的霸氣狠戾消失一空,眼中竟多出幾許慈愛之色。
“吉爺,雄哥從警署過來,說有緊要事見你。”飯吃到一半,一名看宅小弟從外面進來,微微低頭對王老吉說道。
“哦?”王老吉原本滿臉笑意,看着右手邊的男孩將一條雞腿放進自己碗裏,聽到手下小弟的話,不由皺了皺眉頭,“阿雄找我?他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手下小弟搖搖頭,出聲詢問:“雄哥未講過,用不用讓他在外面候一陣,等吉爺你和兩位小少爺先用過飯,再通知他進來?”
王老吉撂下筷子,沉吟片刻后擺擺手,對小弟開口說道:“不必,阿雄直接來家裏找我,看來的確有緊要事,你先去請他進來。”
見小弟點頭離開,王老吉又叫過一旁的女傭,吩咐她去沏茶,然後伸手揉了揉身邊兩個男孩的頭髮,逗了兩個孩子幾句,不多時顏雄已經從院子裏邁步走進來。
“大佬,胃口不錯啊!”來到餐桌前的顏雄滿臉堆笑,往桌上豐盛的菜肴上看一眼,接着目光轉到王老吉身邊兩個男孩身上,笑着開口說道,“一早聽弟兄們話大佬收了兩個契仔,前段時間太忙,沒顧上來飲酒,今日一定要跟大佬飲多杯。”
王老吉聞言大笑一聲,拍了拍身邊兩個男孩的後腦勺,囑託一句:“阿如、阿珍,仲不開口叫雄叔?”
兩個男孩聽話的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稚聲稚氣沖顏雄喊一句:“雄叔好!”
顏雄笑眯眯來到王老吉身側,從口袋裏取出兩個厚厚的信封,分別遞到兩個男孩手中:“嗱!你兩個叫我一聲雄叔,不能讓你們白叫,這點零花錢拿去買糖水飲。”
王老吉目光掃過兩個信封,從厚度上看,約莫加起來不下於四五萬港幣,嘴角笑意更濃。
“阿蓮,取我酒櫃裏珍藏的那瓶汾酒出來,今日得閑,我同阿雄飲幾杯。”王老吉回身沖正在泡茶的女傭喊一句,接着對兩個乾兒子說道,“乖仔,食飽未?食飽就去樓上完,大人們有事要談。”
兩個小男孩乖巧的點點頭,拿着顏雄的信封,一蹦一跳前後走上二樓。
王老吉看着兩個乾兒子活潑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這才笑盈盈回過頭來,朝顏雄開口介紹道:“碼頭上兩個小苦力,一個九歲,一個十一歲,做的了什麼呀?碰巧就被我撞到,你話是不是老天爺命中注定,我一見到這兩個衰仔,就打心底里喜歡,不就帶回家當親兒子一樣養活嘍!”
顏雄坐在王老吉右側,咧嘴一笑:“改姓沒有?用不用我請算命先生替他們取個好名字?”
“冇!你都知我不信那些東西嘛!幾十年就去過觀音廟一次,還是去求子,不過我想以後都不用去了。”王老吉開懷之餘,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幾分,“他兩個是親兄弟來的,大的那個叫馬熙如,小的叫馬熙珍,其實姓王姓馬有乜所謂啫?阿雄,以後如果我出事,你要幫我睇住他兩個。”
顏雄明顯感覺到收了兩個乾兒子之後,自己這位大佬變得絮叨起來,搖頭笑笑:“得啦!大佬你長命百歲,以後兒孫滿堂呀!”
“出來搏命能有幾個長命百歲?”王老吉幽幽感嘆一句,片刻后整了整神色,再度望向顏雄,“你今日來找我,是不是有事發生?”
顏雄乾咳一聲,心中稍感赧然,畢竟才剛剛說出長命百歲這句話,轉過臉就要讓人家去打打殺殺,前後未免差距太大。
不過想到這次是難得的出頭機會,他心中那些許赧然之情迅速一掃而空。
“唔……的確有事要請大佬幫手。”揉了揉鼻子,顏雄硬着頭皮開口說道,“現在有艘大船,回報高,不過吃水也深,大佬有冇興趣?”
王老吉聞言眉梢一動,盯着顏雄的雙眼,沉聲開口:“有幾深?講來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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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哥,你話顏雄能不能說動福義興坐館出頭頂李裁法?”魏世勛取出打火機,替蘇敬賢點燃香煙,出聲問道。
蘇敬賢順着街道一側,往停車位走去,嘴裏答道:“王老吉冇理由拒絕顏雄。我打聽過了,福義興雖然是香港資格最老的社團,不過因為戰時搞過一些不光彩的事,現在一直得不到商行器重,社團成員大多在幾位叔父輩大撈家手下討飯食,王老吉這個坐館反倒沒有太高的地位。顏雄現在代表的是呂樂,王老吉只要有點腦子就能想到,這件事做得好,呂樂在他岳父面前講一句話,輕鬆搵條財路賞給福義興,到時候他這個坐館也不必被一班叔父壓得抬不起頭。”
“我一直以為坐館龍頭就是社團最大的,聽賢哥這麼一講,好似又不是這樣。”魏世勛訕訕一笑,有些不明就裏。
蘇敬賢回頭看看他,微笑開口:“坐館只不過是社團名義上的龍頭大佬,一個虛名而已,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虛名,豬油仔身授雙花紅棍,難道就真的很能打?現在福義興正式成員大幾千人,全都是為了搵食嘛!王老吉這個坐館沒本事讓他們食飽飯,投靠一群退休的叔父無可厚非,說到底還是邊個有錢邊個話事。”
兩人一邊閑聊着,一邊往停車位靠進,就在距離停車位還差十來米的時候,一輛銀灰色雪佛蘭突然從街道另一邊疾馳而來。
伴隨着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響起,銀灰色雪佛蘭堪堪停在蘇敬賢和魏世勛面前。
緊接着,四個持尖刀的男人迅速從車上跳下,清一色帶着口罩和鴨舌帽,帽檐刻意壓低,怒罵出聲。
“冊那娘個比!敢跟裁法先生過不去,做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