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裁法夫人
李裁法原名叫李財發，裁法二字是其發跡后以文化人自居，聽從算命先生的話所改。
實際上，李裁法文化水平不值一提，他的書房裏雖然擺滿了古今名著，卻極少沉下心翻看鑽研，一心只想着怎樣將黃砒生意做大，以便在杜月笙辭世后，成為名副其實的青幫第一人。
不過書房裏的這些名著，是李裁法最愛吹噓的資本，所以在召見客人時，他也最喜歡將其帶到自己的書房。
“阿寶說的不錯，你果然是廢物！總之我的工廠不能有事，三天之內從警署把人給我擔保出來。”將手中煙捲按熄，李裁法瞪着前來報信的律師陳嘉豪，出口罵道，“幾個臭警察就能嚇得你趕回來報信，全香港誰不知道我李裁法人多錢多？我砸兩百萬出去，總華探長都要讓路！”
貼身心腹被扣留在警署，李裁法現在最擔心的，無疑是警方從孟寶生口中撬出自己黃砒工廠的位置。
雖然明知孟寶生跟了自己多年，黃浦、台灣以及香港跑了個遍，但黃砒工廠的位置是頭等大事，就算只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李裁法也不會讓其發生。
陳嘉豪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連連點頭，心中卻犯起了難。
襲警是重罪，李裁法當然可以在開庭前，砸錢把孟寶生擔保出來，但現在香港有兩個名義上的總華探長，一個潮州人李就勝，另一個東莞人劉福，自己的老闆卻是四六不着的黃浦人。警隊既然已經拿他開刀，自然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難道以後每次出事都要用錢疏通關係？
“裁法先生，其實這件事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中港日報那位老闆現在要替員工討回公道，與其花大把錢便宜警察，倒不如拿錢出來和解……”
啪！
即便陳嘉豪已經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開口，李裁法仍舊將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他的臉上，鼻血長流。
“你吃錯了葯，向著外人說話？”李裁法惡狠狠瞪着陳嘉豪，一把扯住他的衣領，任由對方的鼻血滴在自己的手背上，“阿爸我有的是錢，但是臉面就一定不能丟，下次說話前想清楚再開口！”
隨着耳光聲響起，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李裁法的夫人何靜君端着托盤，一襲青花旗袍籠罩住妙曼身姿，施施然進到房內。
進入書房的何靜君將托盤裏的茶具擺在書桌上，看了一眼低頭揩拭鼻血的陳嘉豪，順手遞上一條手帕，然後才將目光放在李裁法身上。
“整天說自己是文化人，真正的文化人坐在你面前，你就只會欺負他。”何靜君白了李裁法一眼，走到他身後攬住他的脖子，嬌嗔道，“我有個姊妹要和老公離婚，本來都約好讓阿豪幫忙解決法律問題，你現在打花他的臉，等會我怎麼跟人家介紹？”
見到夫人何靜君，李裁法臉色好看幾分，拉着她垂在自己胸前的雙手在臉上蹭了蹭，笑呵呵開口說道：“屁大點事，這個小赤佬就讓我向外人低頭，活該挨打。”
何靜君將下巴搭在李裁法的肩頭上，看着對面而坐的陳嘉豪，面上帶笑：“你是律師，以後除非裁法先生需要你的建議，不然就不要隨便開口，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可以，明白了嗎？”
陳嘉豪笑容拘謹，點頭道：“明白，多謝大嫂。”
“以後這種端茶送水的粗重活，讓傭人去做就好。”李裁法沒有去看低聲下氣的陳嘉豪，順手端起茶杯，遞到何靜君唇邊。
何靜君淺嘗一口，在杯口留下一枚唇印，抵在李裁法肩頭上撒嬌：“阿香今早請了病假，只剩下阿蓉一個人服侍我，我才剛吩咐她出去買香水，你就帶着阿豪回家，這些粗重活不就只有我來做嘍。”
李裁法皺了皺眉頭：“最近怎麼回事？不是阿香請假就是阿蓉請假，你過兩日辭掉她們，換兩個身體好的姑娘。”
“好啊！”何靜君看了眼陳嘉豪，輕笑一聲，在李裁法臉上吻了一下，“我那位姊妹可能快到了，我先去煮茶，你們聊完讓阿豪留下，等我姊妹過來還有事請教他。”
李裁法點點頭，見何靜君走到書房門口，叮囑一句：“煮茶小心點，不要燙傷手，傭人記得趕緊換掉！”
書房中再度只剩下李裁法和陳嘉豪兩人，李裁法看着用手帕捂着鼻子的陳嘉豪，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冷哼一聲。
“記清楚我老婆剛才的話，做好自己分內的事！”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李裁法再度出聲，“阿寶在警署跟你說過什麼？”
陳嘉豪低頭不敢和李裁法對視，聲音有些發悶：“寶哥說，請裁法先生放心，律師不在場的時候他一句話都不會多說。他還讓我提醒你，港九兩地的宣傳工作最好可以停一停，不要再讓警方抓到把柄。”
“冊那儂娘的中港日報！”李裁法聞言一拍桌子，臉色陰晴不定。
抵港后的李裁法得到杜月笙授意，一直妄圖將青幫發展壯大，重現昔日黃浦灘的榮光，為此他派十路人馬，在香港島、九龍兩地分頭行動，秘密宣傳青幫要旨，吸引新成員加入。
不過由於香港民眾對青幫在黃浦灘的‘光輝事迹’並不了解，除了想混口飯吃的爛仔，大部分人都興緻缺缺，因此宣傳工作一直進展緩慢。
如今被警方頂盯上，連這一丁點兒發展的萌芽都被扼殺，李裁法難免有些氣急敗壞。
“就只有這麼多？”李裁法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緒，望着陳嘉豪再度出聲。
陳嘉豪點一點頭：“寶哥只和我說了這兩件事，不過最主要的還是他保證不會亂開口，請裁法先生放心。”
李裁法叩動桌台沉吟片刻，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抓起西裝往門外走去。
“儘快擔保阿寶出來，我現在去見青山酒店的其他幾位股東，一起給港府施壓。”李裁法一邊穿着西裝，一邊吩咐陳嘉豪，“還有，明天把蘇敬賢、呂樂這些人的資料擺在我辦公室里，我倒要看看是那路小鬼不長眼！”
聽到門外李裁法的轎車引擎發動，陳嘉豪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書房裏，良久之後，微微搖頭。
邁開步伐來到書房門前，陳嘉豪剛一拉開書房的門，一個妙曼的身姿就迫不及待撲進懷中，緊接着何靜君的紅唇如雨點般落下。
“他今晚不會回來，你先去洗把臉，我在樓上等你。”熱吻過後，何靜君心疼擦拭着陳嘉豪臉上的血跡，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