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帶走
“一個靠鴉片起家的毒佬而已,再凶還能凶得過當年的倪希慎?蘇敬賢是我們潮州人,又是你朋友,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幫他。更何況誰幫誰尚未可知,你不是一直想升職嗎?他這次直接找你,沒有去找劉福,是給你出頭的機會呀!”
呂樂從岳父蔡運昌那棟位於沙宣道的豪宅中走出來,臉上還帶着不解之意。
蘇敬賢想要和李裁法扳手腕,這在他看來根本就是以卵擊石,可偏偏蔡運昌卻告訴自己只管放手去做,似乎對蘇敬賢這個潮州晚輩抱有頗大的信心。
可是這樣的信心從何而來?呂樂想不通。
“先回深水埗,讓顏雄來見我。”
坐回車裏,呂樂揉着眉心,對司機阿超吩咐一聲,奔馳轎車絕塵而去。
……
麗池花園夜總會,二樓一間畫伶廂房,顏雄看似神情自若的坐在沙發上,但微微握緊的拳頭,卻流露出其心中的緊張。
我撲你阿母的呂樂!自己不敢來見李裁法,派我這個小卒子過來,撲你阿母!
心中大罵著不講道義的呂樂,顏雄伸手在褲腿上揩了揩手心的汗水,朝對面大馬金刀坐着的李裁法擠出笑容。
“裁法先生,昨天在青山道發生的傷人案,警隊收到可靠線報,和你手下的工人有關。”顏雄斟酌着話語,盡量把戰火引到一旁,“因為受傷者是中港日報的頭號記者,裁法先生也應該知道前段時間港府掃黑的事,我上司現在懷疑這件事是某些不法分子,對中港日報展開的報復,希望裁法先生可以協助調查。”
李裁法翹着腿坐在沙發上,睥睨看着小心翼翼開口的顏雄,嗤笑一聲:“冊那!什麼狗屁中港日報,我聽都沒聽過,你們警察是怎麼做事的?我李裁法每年交上百萬的稅養活你們,現在想反過來咬我?”
顏雄擦了擦鬢角的汗水,賠上笑臉:“我只是個小角色,傳聲筒而已,裁法先生有什麼意見,可以找我的上司反映。”
“一大早走背運!肯定是昨晚那個女人來老鬼三害得!”李裁法扭過臉啐了口唾沫,對一旁的手下孟寶生開口道,“記不記得昨晚那個女人?把她和送去西馬的貨一起裝船,賣去做礦工。”
孟寶生沖李裁法點一點頭表示知道,隨後扭過臉挑釁般瞥着顏雄。
“裁法先生,那協助調查的事?”顏雄避開孟寶生的眼光,硬着頭皮又問了一句。
李裁法伸個懶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着顏雄:“我現在很忙,沒空和你們兜圈子。你都說自己是小角色,不如爽快點告訴我,你背後的老闆想怎麼解決這件事?”
顏雄不自覺往後縮了縮,他和李裁法之間的差距太大,在對方面前連一句大聲話都不敢說。
“中港日報蘇先生的意思是,希望裁法先生能把傷人的兇手交出來。”顏雄舔了舔嘴唇,抬頭望着李裁法。
李裁法不屑地笑笑,扭過臉當著顏雄的面,對一旁的孟寶生開口說道:“阿寶,五萬塊安家費,隨便找個兄弟出來頂罪,讓他跟這個警察回去。”
說完這句話,李裁法轉身就往包廂外走去。
身後,顏雄咬了咬牙,也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望着李裁法的背影再度出聲:“裁法先生,蘇先生不單止要見到兇手,還希望裁法先生擺下和頭酒,親自去慰問他受傷的員工。”
一句話出口,整個包廂都安靜下來,李裁法的腳步頓時僵在了原地。
和頭酒這一風俗,在廣府民間廣為流傳,擺和頭酒意有和解、冰釋前嫌之意,但在江湖上,擺和頭酒就意味着認輸認罰,是一件極其丟面子的事。
江湖人最看重臉面,尤其是李裁法這樣的青幫大佬,讓他一個黃浦人遵循廣府規矩,擺和頭酒賠禮道歉,無疑於在扇他的臉。
如果李裁法真這麼做了,他在青幫弟子的面前都會抬不起頭。
“死警察,你說什麼!”
孟寶生最先反應過來,眉梢一挑,兩步竄到顏雄面前,對着他的小腹便是狠狠一腳踹出。
能貼身跟在李裁法身邊的人,身手絕對差不了,顏雄在福義興好歹也是身授紅棍一職,居然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孟寶生這一腳踹得蹬蹬蹬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在玻璃茶几上,將茶几壓得碎裂開來。
坐在玻璃碎片中的顏雄揉着肚子,臉上帶着痛苦之色,他的手掌被碎玻璃割出幾道傷口,泊泊望外冒血,但內心卻一陣輕鬆。
撕破臉皮這種難堪的事,自己已經替呂樂和蘇敬賢做完,接下來講打還是講和,跟他再無關係。
叩叩叩——
隨着顏雄倒地帶出的動靜響起,廂房外迅速傳來一陣敲門聲。
李裁法面色陰鷙將廂房門打開,門外,以呂樂為首的一眾警員嚴陣以待。
“裁法先生!”見房門打開,麗池的大堂經理急忙衝進來,站到李裁法身邊,指着門外的一眾警員訴苦道,“這群警察都帶着槍,兄弟們攔不住。”
李裁法從鼻孔中嗯一聲,不去看那名大堂經理,雙眼直勾勾盯着呂樂,語氣陰冷:“警官,不知有什麼貴幹?”
“不好意思,李先生。”像是沒有看到廂房裏狼狽不堪的顏雄,呂樂低頭掏出警員證件別在胸口,“我們收到可靠線報,你涉嫌和昨天上午青山道一單傷人案有關,麻煩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李裁法指了指呂樂的鼻子,怒極反笑,轉身往廂房裏走去,坐在沙發上后開口叫道:“阿寶!”
一直盯着顏雄擔心其反撲的孟寶生點點頭,踩着腳下的碎玻璃,一步步走到呂樂面前,主動伸出雙手。
“傷人案是我讓手下做得,跟其他人無關,警官你要抓人就抓我嘍!”孟寶生皮笑肉不笑盯着呂樂,再度說道,“對了,我只是進來喝酒,裏面的人一個都不認識。”
呂樂聳聳肩,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出,笑眯眯看着面前的孟寶生:“你要不要頭套?”
孟寶生低頭啐了口唾沫,然後抬起頭一臉囂張的看着呂樂,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嫌犯要求不戴頭套。”呂樂咧嘴一笑,側過頭吩咐身後的便衣,“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