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八方挖角奪龍急 奇招迭出烽煙…

嘉禾素來對市場反應靈敏，當年鄒文懷成功簽走了對"邵氏"有意的李小龍，成為嘉禾勃興的一招妙棋，也從此奠定嘉禾在香港電影業佔據一席地位的格局。此次鄒文懷派出了他的左右臂膀、亦是嘉禾老闆之一的何冠昌出馬與成龍談條件，拉開了這場"挖角"大戰的序幕。何冠昌與鄒文懷合作多年，在"邵氏"時便是鄒文懷的"死黨"。他與鄒文懷同是廣東人，鄒文懷在上海聖約翰大學讀書時，何冠昌也在上海的大學學新聞，他們的友誼便從青年時代開始。何冠昌約見了成龍。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銀幕下的成龍。也許是投緣吧，何老闆第一次見到這個身型魁梧、憨實的年輕人，便好感頓生。何老闆親切地招呼成龍坐下，稱讚他功夫好，拍的電影吸引人。"你的電影，我每部都看。"何冠昌指指自己的鼻子，煞有介事地說。一句話說得成龍心裏暖洋洋的，來時抱定的要對得起義父羅維的決心給軟化了不少。何冠昌又跟他談起嘉禾，談起嘉禾的實力和完善的發行網，以及這幾年在推出新人上的成功舉措。成龍聽得津津有味。何冠昌話鋒一轉，說："假如你到嘉禾來，以你的實力，發展事業一定會比現在好得多。"何老闆說著便掏出一張支票遞給成龍："給，你先拿着，算是嘉禾給你的拍片定金。"成龍猶猶豫豫，但抵不住何冠昌硬塞過來。他瞟一眼上面的數字，暗地裏嚇了一跳：老天，怎麼這麼多個零?何老闆推心置腹地與他談話，成龍強打着精神作出入神傾聽的樣子，心神卻早已飛散了。他極力想鬧清上面究竟有多少個零，到底是多少錢?成龍只讀過一年級，平素識文斷字有些費力。他平日薪酬不高，免不了為錢所困。他總記得上次買喇叭褲的憾事。有一度，香港大街上流行喇叭褲，年輕人幾乎人腿一條。成龍看得心癢，也很想買這麼一條。無奈他不善理財，鮮有積蓄，只能過過眼癮。於是，他好不容易攢了一筆錢。到了成衣店，成龍翻數他的財產，竟然不夠他中意的喇叭褲的價目!只好悻悻然買回了一條牛仔褲。終於，有人來找何冠昌請示工作，成龍借故要去洗手間，乘機溜號。在洗手間，成龍放心大膽地拿出那張支票，個、十、百、千地數了起來，無奈就是數不清楚--事後他坦言當時只會數到10萬這一位。他仍然對這紙支票的價目不甚了了。成龍再回到何冠昌的會客室時，臉上浮着孩子式的頑皮微笑，他很為無人窺破他的秘密而得意!何冠昌知道他一時拿不定主意，便熱情地讓他先帶支票回去，再拿主意。成龍把這張支票拿去請教了羅維公司的經理、也是熟朋友的陳自強，這才搞清楚上面是100萬港元!兩人都嚇了一跳!陳自強說："你知道100萬港元有多少個3000港元?你可能一世也賺不到的!"成龍當然動心了，就算沒有這100萬港元，光是嘉禾這樣有實力的大公司，就足以令他一百個滿意了，他向來看重事業，事業是他的命根。但是不能夠呀--成龍心裏亂極了，他不能負了羅維。心煩意亂中，他坦白地將此事告訴了他的契爺羅維。羅維大為緊張，眼睛瞪得銅鈴大，氣不打一處來："好個嘉禾，挖角挖到我頭上來了!"羅維與嘉禾關係深遠。他自"邵氏"跳槽后，就到了嘉禾。後來風行港台電影界的獨立製片人制度，又是鄒文懷自他的四維公司開始試行的。他太知道嘉禾的厲害了!氣歸氣，他沒有貿然行事。考慮了一宿，第二天清晨，他神色黯淡地對成龍說："你把支票影印一份，留個底，把支票退回去。"留底幹什麼?他沒說，成龍也沒問。但他聽了羅維的話，乖乖地把支票退回了嘉禾--儘管心裏着實捨不得。留下的這份影印件，就成了成龍情緒起伏的見證。他拿出來給許多朋友看，自己便在旁浩然嘆息一番。同是半大小夥子的朋友便瞎出些餿主意，他們慫恿成龍把錢拿去用："何冠昌給你的，你用了，他也沒辦法。"成龍笑笑，他不會這樣干。與此同時，嘉禾的冤家、香港影壇老資格的霸主邵氏電影公司也向成龍頻遞秋波。一時間，這場"奪龍"大戰煙濃水渾，幾家公司如擺開擂台一般明爭暗奪。把個既重情義又重事業的成龍的心裏攪成了一團亂麻!在無名的時候，他一直夢想着成功，而成功到來時，他卻被成功困煩得百般無奈，他乾脆逃之夭夭，到台灣他的好友、義兄秦祥林處散心去了。台北風平浪靜，街市人流熙熙，人們平靜地為生活忙碌着。猶如驚弓之鳥的成龍住在林肯大廈公寓裏，猶自受寵若驚。他對鏡自問："鏡中人真是這麼紅嗎?我不相信!怎麼邵逸夫、鄒文懷，全世界都來找他?"但驚魂甫定的成龍，旋即又成了颱風的中心。嘉禾的特派代表蔡永昌找到了成龍。他代表公司又遞上了一張更大的支票--270萬港元。蔡永昌亦是鄒文懷的得力助手，他言辭懇切地代表公司說項："成龍先生，這是嘉禾的一片誠意，請你收下!嘉禾是有魄力的，相信你能看出來，請你慎重考慮!"成龍又動搖了。思前想後、猶猶豫豫中，他還是無法違背自己的意願，最終在嘉禾的合同上籤了字。成龍剛鬆了口氣。不想，彷彿天降神兵一般，羅維及太太許麗華亦追蹤而至!原來，經驗豐富的羅維越想越放心不下，他知道嘉禾公司的厲害：他們的手段無孔不入!當年桀驁不馴的李小龍跟"邵氏"談崩后，鄒文懷用懷柔政策一傢伙就"搞掂"(弄妥)了他。這段往事沒有人比羅維更清楚了，當年派去說項的大員不是別人，正是羅維的前妻--劉亮華，她在這一戰役中立下了汗馬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