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李公子的宴會
次日凌晨,天還未大亮,流芳和流夏就慌忙起了床,梳妝打扮起來。
其實宴會時間是巳時,時間還早。
蘇歌在心裏嘲笑着她的兩個姐姐,這樣上敢的鴨子似的,哪個公子哥會眼瞎了看上她們?
繼母和姐姐梳妝打扮完畢,坐上租來的馬車,高高興興的去參加宴會去了,完全忘了蘇歌的存在。
這樣也好。
蘇歌起床,洗了澡,梳了頭髮,換上母親留下的衣服,別上那根素銀簪子。
打扮不算精緻,卻也乾淨利落。
慢悠悠的往李員外家走去。
李員外,本名李德,是這附近十幾個村落里唯一的員外郎,家中又做着藥材生意,很是富裕。
李員外雖然富甲一方,卻是個鐘情之人,對原配結髮妻一心一意,盛寵不衰。
李員外膝下只有一子,名喚李尊,今年正好及冠。
這個寶貝兒子可是讓李員外操碎了心。老兩口只有這一個寶貝兒子,早早就盼着他娶妻生子,為李家開枝散葉,無奈他前前後後見了十幾位世家小姐,卻沒有一個看得上。
李員外這才想法子辦了這場宴會,邀請了方圓百里幾百個待嫁閨女出席,只要兒子能看得上其中一個,不論家世出身,他們一概娶回家當正房媳婦。
所以蘇歌的兩位姐姐才這麼用心,盼望着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止她們,這方圓百里的待嫁姑娘,哪個不心動?
且聽說這個李尊,生的貌似潘安,小小年紀已經是舉人了,比起他爹來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前途無可限量。
還未到李家大門口,路上已經熙熙攘攘,三三兩兩的姑娘成群結隊的走過去,馬車一輛接着一輛。
真是熱鬧非凡。
大門口掛着的是赤紅的燈籠,上面懸着大紅的布條,一對對聯立在左右,一對石獅分立兩側,朱紅的大門,幾個看家護院的站立兩側,管家笑吟吟的在門口迎客,李員外家果然氣派十足。
蘇歌遲鈍了一下,進去不免碰見不想碰見的人,徒惹是非。不如附近找個安靜的地方散散心,等宴會開始后再過來。
蘇歌轉身去了別處。
已經滿園春色關不住了,這裏卻奇特的很,光禿禿的樹榦,好似冬日那般,整個林子也有上百顆樹木,也有一人那麼粗了,為何不再生枝椏,不再發新芽?
蘇歌好奇的走過去。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誰人在念着詩。
“過去的已經過去,何必再懷念過去,徒增傷感,不如珍惜眼下,着眼未來。”蘇歌最討厭懷念過去,因為過去,太不堪回首。
“你是誰?”男人回過頭來,看到蘇歌,妙齡女子,青春正盛,如一股淡淡的春風,吹散愁緒。
對面的男子束髮戴冠,一身白色的錦袍,上面綉着幾縷翠竹,腰間佩着墨綠的玉佩,邊上拴着一匹棕色的馬。
“我是誰不重要,只是公子你一人大白天飲酒念詩,不覺得無趣嗎?不如小小女子陪你一起?如何?”
“哦?姑娘意思是?”陳國雖然民風開發,到還未聽說哪個妙齡女子與一陌生男子大白天喝酒作樂的,男子對蘇歌充滿了好奇,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怎麼,我說的不夠明白嗎?”
“好,姑娘豪爽,在下願意作陪。”
兩個人一人拿起一小壇酒,直接仰頭喝了。
男子更是驚訝,這樣酒量的女子,整個陳國也找不到第二個。
他不知道,前世,為了晉王,她喝了多少酒,找了多少不會醉酒的方法,這才練的如此好酒量。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在下李尊,這廂有禮。”
“李尊,這名字好熟悉。”
蘇歌想了一下:“你是李員外家的公子,李尊?”
是了,除了他,誰會穿的這樣的華貴,誰能騎的起馬,普通的農家,別說馬了,連牛都得幾戶才有一頭。
“姑娘認得在下?”
“方圓百里的姑娘,哪個不認得公子你?公子身家無數,又長得風度翩翩,怕是那傻姑見了,也會往上撲。”
“姑娘說笑了,李某不及。”
“我原本是去參加你的宴會,聽說今天的宴會是為了給你選媳婦,怎的你卻不去出席?”蘇歌對李公子也充滿了好奇。
“嗨,爹娘的一廂情願罷了。我李某人雖然不才,也想先立業再成家。”
“再說,人生一世,總得找個相互喜歡的人吧,那些庸脂俗粉,李某不想配之,姑娘覺得呢?”
“相互喜歡?怕這世間並沒有真正的相互喜歡!”前世,她和晉王相互喜歡,彼此愛慕,可是最後呢,只是利用。
“姑娘何出此言?李某卻覺得,這世間總有一個懂我心的姑娘。”
蘇歌笑了笑,並未再接話,心中保留一份對愛的堅信和執着,何嘗不是一種幸福,且讓這少年有個期盼吧。
李府。
李員外和李夫人火急火燎,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寶貝兒子卻不見了蹤影,這可如何是好?
“管家,加派人手,務必把公子找回來。”李員外吩咐着,頭上急出了汗。
“是,老爺。”
樹林裏,蘇歌和李公子談笑不已,這個李公子風趣幽默,直招的蘇歌許久不見陽光的臉有了笑容。
不知不覺間巳時已過。
“李公子,你的宴會時間到了,你不回去嗎?”
“那些個庸脂俗粉,回去做甚,不如與姑娘在這裏談笑風聲,倒也有趣。”
“閨名蘇歌,不要再姑娘姑娘的叫了。”
“蘇歌,好聽的名字,姑娘應該嗓音奇好,歌聲撩人,才會起這個名字吧?”
“誰知道,或許吧,公子真的該回去了,你爹娘為你辛苦操持,公子應該領情報恩。”如果她的爹娘,這樣為她操持,她一定覺得很幸福。
“姑娘說的在理,姑娘不是去參加李某的宴會嗎,且隨在下一塊回去吧。”
說罷,李尊牽起馬,一躍而上,伸出手:“姑娘上來吧。”
蘇歌有些猶豫,這是一個陌生男子的手,這個時代,尚有男女授受不親的大防。
蘇歌還是握住了李尊的手,上了馬。畢竟四條腿比兩條腿走得快些。
“老爺,公子回來了。”管家來報。
李員外激動的轉過身,大大的舒了一口氣,這個寶貝兒子,就會嚇唬老爹。
宴會開始了。蘇歌走到人群中。
“呦,這是誰啊,穿戴如此寒酸,也敢來李公子的宴會,大概是從山窩窩裏出來的村姑吧,真是不自量力。”有人嘲諷起了蘇歌。
“成敗不論出身,人貴自重。”蘇歌轉過身,看向那人。
那姑娘立馬神色微怔,這姑娘雖穿的寒酸,卻長得傾國傾城的美,沉魚落雁之容,哪怕穿乞丐裝,一樣的鶴立雞群,她有點後悔剛才說出的話了。
“蘇歌,你來幹什麼?”果然,流芳和流夏看到了她。
“怎麼,李府只能姐姐來,我就來不得了?”蘇歌似笑非笑,挑釁的看着兩個姐姐。
礙於面子,流芳和流夏只能忍着不發火,怕破壞自己的淑女形象,給李員外留個不好的印象。
“妹妹說什麼呢,姐姐哪有不歡迎妹妹的道理。”流芳皮笑肉不笑的說著,恨的牙痒痒,真想吃了蘇歌。
“姐姐說這話就不對了,歡迎妹妹也不是姐姐歡迎,而且李員外和李公子歡迎。”
流芳和流夏氣的要掐死她,李府里,卻不敢肆意妄為。
“蘇歌,你也來了,你從來不參加這種活動的,怎的今個這樣好的興緻。”說話的正是蘇歌的小姐們蘇言。
“閑來無事,湊湊熱鬧。”蘇歌笑着挽起她的手。
“也好,是該出來散散心。”蘇言很心疼蘇歌,同情她的遭遇。
“李公子來了。”
人群中,一片歡呼聲。姑娘們都激動不已。
“今日是我家少爺做東舉辦的宴會,李府為大家準備了茶果點心,大家盡可享用之。”李府管家發話了。
“只享用茶果點心未免無趣,大家聚在一起不易,不如我們來玩個由頭,博大家一樂?”李公子說出他的想法。
其實大家早都準備好了各種才藝。明知道是選少夫人,誰會傻的只來吃東西呢?
“這樣吧,每人表演下自己擅長的才藝,琴棋書畫舞曲均可,如何?”
來者多為農家女,世家小姐並不多,大多數的姑娘只會種田,哪裏有才藝可言呢?也只有世家小姐們閑來無事,學個琴棋書畫之類的。
有人歡喜有人憂。世家小姐們心裏樂開了花,果然,李公子還是在意門戶高低。
蘇歌才藝不多,小時候並未學過其他,也就識得一些字,背過一些詩詞。但是前世的她,為了博晉王一笑,卻是苦練了一曲《楊柳舞》。
庭院靠牆的地方搭了一個舞台,供大家上去表演。
“我先來!我來作首詩!”說這話的,正是嘲諷蘇歌的那個姑娘。
三月好時節,
春雨潤無聲。
且看庭前樹,
根深葉茂盛。
世家小姐們心裏冷笑不已,就這水平,還敢第一個出來顯擺,真是不自量力。
一個又一個,詩者無非是歌頌花草樹木,亭廊鳥雀的。舞者多為當下流行的《醉酒舞》,古箏也就老掉牙的那幾曲。
流芳和流夏也不例外,因為沒有太多才藝,勉強作了兩首詩。一個歌頌了牡丹,一個歌頌了芍藥,果然是一對好姐妹。
倒是蘇言,一曲高歌,深情繚繞,甚是迷人。直惹得李員外和李夫人連連點頭。
最後,該表演的都表演過了。輪到蘇歌了。
流芳和流夏恨恨的看着她,期盼着她出笑話。
“姑娘想表演什麼名目?”蘇歌剛走上台,李公子便迫不及待問起來。
“小女子不才,一舞博大家一笑。”
“又是舞蹈,無非又是《醉酒舞》之類,都看膩了,且舞的也未必有前幾位姐姐好,何必浪費大家的時間呢?”流夏明知蘇歌不曾學過舞蹈,故意說出這話來讓她丟人,若真的舞了,不如前幾位,當真是活生生打自己的臉,如若不舞,量她也沒有其他才藝了,只能丟人現眼的下台。
“舞的好不好倒在其次,大家一樂而已,有什麼要緊。”蘇言想替蘇歌解圍。
“姑娘的意思是台上的姑娘,是鐵定舞的不好了!”流夏掩面而笑。
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蘇言不再說話。
“本公子為你伴奏,姑娘且去舞來。”李尊支持的眼神看過來,蘇歌重重的點了頭。
蘇言鬆了一口氣,有李公子支持,誰還敢說舞的不好?這下蘇歌扳回一局了。
《楊柳舞》舞如其名,非要身段芊芊,楊柳細腰才能舞出她的風姿來。
蘇歌慢慢起舞,李尊看的醉了,竟然忘記了伴奏,台下眾人也看的醉了。
楊柳細腰,身量婉轉,一顰一笑,皆如弱柳扶風,溫暖如斯,讓人愛惜不已。
一舞了,眾人皆鼓掌。
“姑娘當真好舞姿,在下幸會了。”這個姑娘,真是不簡單,李尊心裏想着,又對蘇歌多了幾分好奇。
流夏的臉拉的老長,氣的肺都要炸了,這個蘇歌,何時學的這樣的舞蹈,自己竟然完全不知。
“蘇歌,你真棒,我還不知道你有這樣好的舞姿。”蘇言興高采烈的,為她的好姐妹高興。
“好了,表演才藝結束了,大家開始享用午餐吧。”李府管家出來主持大局。
回到內堂。
“我兒,可有哪個姑娘看上眼了?為娘為你做主。”
“娘,我心裏早有心上人,娘不用為我操心了。”
“啊,那是哪家的姑娘,說出來,為娘準備聘禮去提親。”
“娘,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等時機成熟,我帶回來讓娘看看。”
“真的,可不許騙我。”
“不騙不騙,當真。”
李尊連哄帶騙把他娘騙走。躺到床上,想起蘇歌,眉目舒展,笑了。這個姑娘真可愛。
李公子的宴會就這樣結束了,最終沒有選到心儀的姑娘。姑娘們都悻悻的回家,沒有欣喜也沒有嫉妒,畢竟一場比賽沒有輸贏,誰也不覺得落敗。
蘇歌回到家,可想而知家裏亂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