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顧芸娘腳步一頓,未見其人,從話語中可知說話之人是顧五。
婢女心生尷尬,同樣駐足,心下焦急,擔憂顧五老爺說出更過火的話來。
以至於得罪顧芸娘。
“五叔,你說這話我就聽不明白。難道我交友,還得順着你的心意來?怎不見你,順從祖母的心意娶妻呢?”信陽可不管顧五是何身份,誰刺到她面前,給她不痛快,就甭想從她這兒討到好。
他與蘇景年的矛盾,是他的事兒,與她有何關係?
顧五臉色漲紅,氣哼哼地看向顧沉舟,“你不管一管?她這是什麼態度?怎麼與長輩說話的?”
雲蘿的事情,如今過去好幾年,再提起,仍是戳中顧五的肺管子。
之前覺得雲蘿百般好,不顧與顧老夫人鬧着斷絕關係,也要將人給娶進府,畢竟得不到的心裏總惦記,更別說雲蘿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不能再負了她。
將人娶進府之後,就覺得雲蘿變了一個人,失去那股鮮活氣息,與京城裏的閨秀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比起她們更讓人敗興。
他不禁想,雲蘿是嫁給他這個人,還是嫁給顧家這個身份?
根本不用顧老夫人挑撥夫妻二人的關係,顧五對循規蹈矩雲蘿,一言一行都似經過丈量與百般思量,失去了興緻,還不如顧老夫人送去後院的兩個小妾合心意。
看着木頭似的雲蘿,整日鬱鬱寡歡,彷彿欠她幾百萬兩銀子。
再看看愈漸老態的慈母,後悔鬼迷心竅將雲蘿娶進府。
如今蘇景年養着他的兒子不肯歸還,顧五對雲蘿更是怨念深重。
甚至在想雲蘿不守婦道,為人婦時還敢與他私通,才會留下余多味這禍根,讓他難為又氣恨。
顧五將在蘇景年那兒受的氣,一股腦加諸在雲蘿身上,雲蘿在他心中便愈發的不堪。
懷疑雲蘿是為了富貴生活,刻意勾引他生下余多味,嫁進高門。如果真的對他一片痴情,又怎麼會在他離開后,嫁給別的男人?
顧沉舟是顧家這一輩最看重的子孫,顧五與蘇景年之間的事情,他隱約知道一些內情。
五叔如此激烈,反對信陽與顧芸娘往來,怕的是信陽會說動武平侯出使陳國,如此一來,他就無法威脅蘇景年。
顧沉舟看向信陽,只見信陽斜倚在美人榻上,吊著一雙腳,神情愜意的吃着橘子。
他眉心緊蹙,不等開口,婢女在外說道:“郡主,蘇三夫人來了。”
顧五瞪了信陽一眼,又氣又怒,惱信陽不給他半分面子,無端叫顧芸娘看了笑話。
“五叔,侄兒要去探望四叔,可要一起?”
顧沉舟給顧五一個台階。
顧五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走出屋子,正巧與顧芸娘打一個照面。
顧五掃顧芸娘一眼,目光就定在她的臉上。
顧芸娘與雲蘿是姐妹,輪廓只有幾分相似,身上截然不同的氣質,使得這幾分相似之處愈發的削弱。若不是知曉兩人是姐妹,只幾個照面,壓根就瞧不出來。
顧五看着顧芸娘,素衣淡妝,月眉星目,眼中的神采別有一種動人的氣韻。若非她神情淡漠,氣息冰冷疏離,他彷彿見着了初遇時的雲蘿。
顧芸娘目視前方,腳步並未停留,在婢女的引領下進屋。
顧五望着她腰肢款款,細若無骨,想着她明艷照人的臉龐,手指搓動一下,“我今早去看過四哥,現在去找你五嬸,你自個去吧。”
信陽從榻上站起來,招呼顧芸娘坐在身邊。
“顧沉舟說動顧四叔出使陳國,顧五叔從中作梗,讓顧四叔裝作舊疾複發,要休養一個月,皇上派太醫給他醫治舊疾,並沒有請商枝給他診病,心中似乎並不怎麼中意顧四叔去陳國。我聽我爹說,皇上只對秦家與蘇家抱有八九成的信任,其他的武將並不十分得他的心。”
信陽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皇恩深重,蘇秦兩家若是功高震主,文宣帝能忍,今後新帝上位,勢必會對兩家心生忌憚。
顧芸娘深以為然,“相公想要退下來。”
帝心難測,未免引起猜忌,蘇秦兩家班師回朝後,便將兵權上交。
每個人都有私心,信陽的哥哥在邊關,父親年紀大了,因此回了京城休養生息。她可開不了口,請她的父親替蘇景年去陳國。
不過,並不妨礙她出謀劃策。
“秦將軍名下有一支精兵,雖然年紀最大的方才二十歲,驍勇善戰,有勇有謀。他們隸屬秦家,若是讓他們去陳國,皇上或許會答應。”信陽聽說是前朝餘孽引發內亂暴動,不止是需要武將,還要文官一同前往,“你的妹婿有意磨礪栽培他的二弟,聽聞此人是裴首輔得意門生,可以讓他同行。”
顧芸娘驚訝的看向信陽,“你說李明禮?”
這就是個鋸嘴葫蘆,他去合適嗎?
“他無妻無子,有望繼承裴首輔的衣缽,只是缺乏時機,若是做出斐然的政績,於他有極大的裨益。而陳國內亂,若是不費一兵一卒,給他平定下來,這對他來說就是登雲梯。”信陽心裏惱顧沉舟出爾反爾,答應蘇景年的事情,辦得並不漂亮。她心中有愧顧芸娘,特地去請教她爹,了解朝中局勢,一致認為李明禮是最合適的人選。
顧芸娘抿唇不語,信陽能看明白的事情,薛慎之等人同樣也清楚。
他們不動,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相公半個月後去陳國。”顧芸娘並不插手蘇景年的事情,一心記得,皇上答應了,他從陳國回來,便准許他辭官榮歸故里。
未免節外生枝,顧芸娘便不會再橫插一腳,打亂蘇景年的計劃。
信陽嘆了一聲,她自己的事情都亂七八糟,又怎麼管得了別人的事情?
“不說這些,我今日主要是告訴你,我昨日去福壽堂請安時,聽見顧五向顧老夫人坦白,你與蘇景年養着的孩子,是他在外遊學與人有一段露水姻緣,產下的私生子,想要將人接回來。顧老夫人氣壞了,可到底是顧家的血脈,雖然來歷不正,卻也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又聽說孩子十分聰慧好學,顧老夫人心下也有些接受現實,想讓雲蘿當做養子,養在身邊。”
雲蘿養在身邊最合適不過,她求子多年,肚皮已經沒有動靜,收養一個兒子合乎常理,不會惹人非議。
顧芸娘臉色難看,眼中隱有怒色。
果然與她猜想一般,當做養子。
余多味在顧府,還能有好日子過?
顧芸娘愈發堅定,將余多味留在身邊。
“顧五是個混不吝的小人,你可得小心謹慎,他會使一些下作手段。”信陽覺得顧家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為了一層光鮮的外皮,就連血脈都要往後靠。扒開這層光亮的皮囊,內里也不過是散發著腐臭的爛肉。
顧芸娘頷首,她知道,回去后得多派一些人保護余多味。
——
顧五回了院子。
雲蘿見到他,很歡喜。
這是半年來,顧五第一次踏進她的屋子。
“爺,你回來了?用飯了嗎?”雲蘿連忙將孩子遞給乳母,眉梢含笑,將人全都揮退下去。
顧五目光落在她千嬌百媚的臉蛋上,抱着她入了銷魂帳。
雲蘿嬌呼一聲,面色緋紅,沒有掙扎,緊緊抱着顧五。
雲消雨歇,顧五側躺着,目光落在雲蘿嬌養得一身雪白的膚色,手指輕輕拂過,卻總覺得少了一些什麼。他眯着眼睛,想到顧芸娘站在日光下,面頰上的皮膚白膩如脂膏,嫩滑亮澤,仿若能掐出水來。雲蘿的與之相比,稍微遜色一些。
他手指發癢,又捏了捏她的臉頰,皺了皺眉,一手的胭脂。
漫不經心地問,“你跟我走後,你妹妹嫁給你前夫?”
提起雲蘿的前夫,顧五心裏不得勁,眉頭蹙得更緊了,只覺得雲蘿就是一盤給人吃剩的菜,味道還行,卻又因為旁人染指過而膈應,噁心的下不了嘴。今日動她,實在是瞧見顧芸娘后,記起初見雲蘿時的美好,一時興起倒也忘了這一茬。
雲蘿面色潮紅,尚在餘韻之中,見顧五沒有起身,留在身邊與她溫存,甚至問起她過去的事情,心中歡喜。
嬌羞的偎進顧五的懷中,“她嫁過去,還沒來得及洞房,余青山便被徵兵,芸娘守了幾年寡,遇見了蘇三,兩個人喜結連理。”而後感嘆一聲,“她是個有福的。”
“他的確是個有福的。”顧五嘖了一聲,顧芸娘跟蘇景年的時候還是個雛。抬手將雲蘿推開,邁下床,“蘇景年還有半個月去陳國,你在京城沒有別的親人,只有顧芸娘這一個妹妹,到時候你請她多來府里陪你。”
雲蘿一怔,心裏頓覺有些古怪,瞧着顧五神色如常,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見顧五憐惜她,心裏喜悅,“爺與往日有些不同,我以為你不喜歡我與家人來往。”
顧五笑道:“你是顧家夫人,你妹妹是蘇家夫人,身份相當,走得近母親瞧見了也高興。再說他們不肯讓多味認祖歸宗,你和她關係親近了,說不定就答應了。”
雲蘿心下釋然,顧五是為了多味,才叫她與顧芸娘親近。
想着顧芸娘穠艷的面容,心知顧五是貪花好色之人,暗暗想着,即便要見顧芸娘,也會避開顧五。
——
顧芸娘並不知道顧五與雲蘿的談話。
別過信陽回府。
蘇景年恰好從宮中回來。
“我今日去了顧府,顧五對我們有很大的成見,我擔心他會用下三濫的手段,不如留多味在府中,給他單獨請西席?”顧芸娘想着顧五看她的眼神,心裏不適,顧五並非君子,所以要多加堤防。
蘇景年打橫抱着她入內室,將她放在床榻上,脫掉繡鞋與羅襪。
“我已經安排好,多味想留在學堂,尊重他的意見。”
他粗糙的指腹劃過她的足底,泛起一陣癢。
顧芸娘縮回腳,踢蹬着蘇景年,“你別胡來,我剛剛回府,還沒有洗漱呢!”
“我也沒有。”蘇景年目光深暗的盯着她雪白的玉足,玲瓏小巧,一手便能將一隻包裹住。細膩溫潤的觸感,令他心神一盪,握着她的雙足一拽,顧芸娘往裏躲藏的身子拽出來,蘇景年高大的身軀覆上去,“不勤快犁地播種,再好的地和種子,也發不了芽。”
顧芸娘微張着嘴,錯愕的看着蘇景年,似乎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
蘇景年看着她呆愣的模樣,手掌揉搓着她的臉。
顧芸娘叫囔道:“你方才握了我的腳,不許碰我的臉……”
蘇景年不應,不但碰她的臉,將她通身給碰了個遍。
顧芸娘玉白的皮膚上佈滿紅痕,他身上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胸口,他捲舌將汗珠舔過,她胸口滾燙,靈魂仿若都被灼燙,顫抖了一下。
她看着他佈滿欲/色的雙目,那雙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一般。想着兩人分離幾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又將要面臨離別,她的理智被情緒給吞噬,不由抱緊蘇景年的脖子,“蘇哥哥,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不想和他分開。
蘇景年並不停頓,反而愈發的兇猛。
顧芸娘咬着唇瓣,“大哥在外征戰,大嫂也陪在身邊。我不會亂跑,會聽你的話,只要每日能見到你就好。”
蘇景年看着她眼角的淚痕,眼中飽含着祈求,他草草結束,翻身下來。
顧芸娘心裏一慌,他沒有出聲,就是這事兒沒得談。眼見他要下床走了,爬坐起來,從後面抱着他,“你明天送我回梨花村,我帶多味離開。你不在京城,護不住我們兩個,不如我們在村子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