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年管家兩嘴角向下一撇,剛欲甩開腮幫子吹噓一番,只聽船內傳來制止之聲,聲音渾厚且富有磁性,「張福,莫與船家爭執,我們繞開便是。」
「遵命。」中年管家面朝珠簾俯首領命,隨後瞪了錦衣衛們幾眼,前去吩咐船夫斜向前行。
然而待樓船船夫調整位置,發現擋在前方的破漁船也跟着動起來,並且再一次擋住他們的去路。
「你們幾個臭打漁的故意找茬兒是不是,來人,給我拿下!」中年管家怒步返回,還帶來幾個身穿鎧甲的彪形大漢。一聲令下,樓船貼近漁船,彪形大漢手持兵器,怒指錦衣衛。
錦衣衛並未輕舉妄動,等待聖上發出突襲暗號。
陌奕宗坐在岸邊,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於是他揚起魚竿,將魚竿拋進河流,示意攻擊。
錦衣衛收到旨意,即刻從漁船上抽出暗藏的兵器,不待彪形大漢們反應過味兒,一干錦衣衛猶如蛟龍一般躍上樓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三下五除二,殺個片甲不留。
甲板上全是死屍與鮮血,中年管家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奔回船艙,「殺人了,救命啊,九王爺快跑啊!」
無奈,一切為時已晚,錦衣衛動作極快,擒住中年管家的同時,三把劍對準那位九王爺的前心後背。
九王爺坐在一架鸞琴的面前,身着一襲淺色長袍,長發披肩,溫文爾雅,「爾等欲意何為?」他神色平靜,將一雙修長的手指從琴弦上移到身前。
錦衣衛不予理會,等待聖上前來發落。
片刻過後,陌奕宗慢條斯理地登上樓船。他首先打量這位九王爺佩戴的玉佩,待確定玉佩為琴國皇室圖騰之後,下令搜查整船。
錦衣衛在旁翻箱倒櫃,被俘的九王爺則是與陌奕宗面面相覷。
「光天白日,殺人劫船,你們好大的膽子!」九王爺勃然大怒。
陌奕宗掃了掃眉梢,隨意坐落,道:「你別急着鬼吼鬼叫,倘若你對我沒用,我會讓你走。」
「我乃琴國九王琴穆楚,爾等報上名來。」
「說出來怕嚇着你,你還是老實坐着吧。」陌奕宗一派慵懶。
一時三刻,錦衣衛從琴穆楚的床榻上搜來一個長方形的錦盒,錦盒裏放置着龍茗國的通關文書以及一封精緻的邀請函。
陌奕宗首先翻開邀請函。龍茗國甄選盛會將至,素聞穆楚王爺溫潤如玉、琴藝絕倫,本宮主願與君共結連理。邀請人:皇宮主龍寸心。
看完邀請函,陌奕宗硬是半天沒反應過勁兒,甄選?什麽意思,龍走月她皇姊廣發英雄帖招募男寵?
「喂,你這是打算給龍茗國當上門女婿?」
九王爺身為七尺男兒,自然不願給龍寸心當什麽鬼面首,但琴國勢單力薄,必須找一個大靠山,於是琴國皇帝指派兒子前往龍茗國聯姻。
「只是甄選罷了,結果未知。」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里,如琴國這等兵力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萬的小國,唯有忍受強國的挑選與輕視。
陌奕宗閱完寫在邀請函上的時間與地點等,漸漸他彎起嘴角,粲齒一笑。得來全不費工夫,事不宜遲,立即向龍茗國出發。
他肅然起身,走到琴穆楚面前,拋出一個致歉的笑意,道:「抱歉,這條船上的活口,一個不能留。此刻,朕可以實話告訴你,龍茗國已是自身難保,琴國恐怕無法仰仗龍茗國軍事與吾陌氏抗衡了。」
「你是……」
陌奕宗但笑不語,親自給琴穆楚斟上一杯酒,待喝完這杯酒,送他上路。
沒多久,樓船便從裏到外經過一番清洗,再一次平穩地行駛在河面之上。
陌奕宗換上琴穆楚的衣袍,手持摺扇,神態超然,頗有文人風範,「從今日起,朕便是琴國九王爺琴穆楚。」
「是,吾等是九王爺的護衛隊。」錦衣衛齊聲道。
陌奕宗瞄了眼放在桌上的鸞琴。邀請函中着重提及琴穆楚琴藝極佳,可陌奕宗壓根不會彈琴,笛子倒是能湊合吹兩下。
思及此,他坐到鸞琴前,假模假式地架起雙手,雙眸微合擺出自我陶醉的神態,活動活動十指,繼而優雅地撥動琴弦。
當!碰碰!吱吱啦啦……彈棉花一樣的噪音穿行在幽靜的青山流水之間,格外鬧騰。
前往龍茗國的樓船已經在河上行駛二十多日,越是靠近龍茗國的方向,便會發現許多船隻都在向龍茗國靠攏。據陌奕宗的錦衣衛打探,那些船隻的主人不是王公貴族就是才華橫溢的文人墨客。換言之,這些形色各異、身分尊貴的男子,皆要聚首於龍茗國皇宮供龍寸心挑三揀四。
陌奕宗本以為甄選人數不會超過十個,真的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不着調的男人願意給女人當男寵。腦子進水了,絕對的!
不過荒謬歸荒謬,但是此情形足以證明龍茗國在中原的口碑與實力,對陌氏而言果然是不容小覷的對手。
船隻進入一條促狹的通道,各家樓船放慢速度,井然有序地縱向穿行。船速銳減,船上之人或許是閑來無事吧,各自取出樂器,吹啦彈奏。
陌奕宗被多種樂曲兒騷擾着耳朵,蹙眉閉眼,真想大開殺戒。
這時,錦衣衛來報,甄選流程已查明,第一關,過濾身高、身材、體重不符合標準的男子;第二關,龍寸心親臨現場,通過觀測預備面首的五官與面相進行篩選;第三關在翌日舉行,進行特長展示,當場出結果。
陌奕宗咂咂嘴,前兩關肯定沒問題,主要是這特長展示該怎麽整,琴穆楚的看家本領是彈鸞琴,畢竟這一點已寫在邀請函上,不可能疏忽遺漏。他一臉糾結,話說龍寸心幽居後宮,估計不愛看耍大刀吧,所以他該如何讓自己脫穎而出?
「敢問九王爺,萬一龍茗國女帝陪同其皇姊前往遴選現場,這該如何是好?」錦衣衛隊長悄聲提醒。
陌奕宗泰然自若,展開摺扇緩慢搧動,篤定道:「龍走月沒工夫參加這等無聊之事,因為有更重要的政務等着她去處理。」
事關安危,陌奕宗豈能抱着撞大運的心態僥倖一試,因此在他決定向龍茗國出發的當日,已經差人將聖旨送到出征將軍的手中。陌奕宗命此次指揮作戰的武將即刻率兵出船,然後將戰船明晃晃地停在龍茗國與陌氏的流域交會處,船頭面朝龍茗國的方向原地安營紮寨,等待新的命令。
說糙點兒,這叫癩蛤蟆趴腳面,不咬人,膈應人。反正陌氏戰船停在陌氏的領土之內,縱使戰船塞滿整條河道,你龍走月又奈我何。
陌奕宗將雙手枕在腦後,腦海中浮現出龍走月焦頭爛額的小模樣兒。呵,當她見到陌氏的戰船,憑她對他的了解,肯定會以為他被匈奴人困在霄雲城動彈不得,於是惱羞成怒,在時機不成熟的時候頭腦一熱發起戰爭,乃至拚死強攻。
了解是一個雙面性的產物,可以被利用,以及反利用。藉助此次機會,正好親眼觀摩龍茗國的海上力量,到看它是深海蒼龍,還是一隻一捅就破的紙老虎。
五日後,船舶陸續進入海口。
剛一入海口,陌奕宗便看到龍茗國在此處搭建臨時關卡,關卡由戰船組成,形成阻截前行的屏障。
據聽說,往年遴選皆是在登島之後才進行盤查,而今年則是多設置一道管卡,不管來往船隻隸屬哪國,包括隨從在內,姓甚名誰,甚至是生辰八字全部要經過記錄與審查。
位於陌奕宗前方的船隻正在接受嚴格的盤查。
陌奕宗走上船頭,見到這樣一幕,龍茗國侍衛只讓手持通關文書的人登上迎賓船,再由龍茗國船隻親自護送上島。至於家屬隨從等,統統被「請」上一條大船,美名其曰,官府將會對家奴們好生款待,其實就是先扣押,待確定此人身分,或放行,或遣送。
查這麽嚴……陌奕宗望向一干錦衣衛,他們幼年時便入宮習武,且不說老家在何處,就連名字都沒有,許多人用的是賜名。